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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1/11/6 15:37:53 人气: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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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生活幸福吗?
我刚刚讲完电话.像具突然遭到枪杀而死在椅子上的尸体一般僵硬地坐在那里.是荷叶.
“小米儿,他….生病了.”电话那头荷叶的声音飘忽的像一缕烟. “什么病?”我吓的几乎不敢听她说出答案.我直觉地以为是绝症. “性病.已经传染给我了….”“天!”“我怎么办?”荷叶叹息般的语气让我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流了我一脸.这个天杀的! “宰了他,然后到我这儿来….”我恶狠狠的,捏着话筒的手都是汗.
我听着她絮絮地说着她的绝望,她每说一句,我都心如刀绞.
荷叶是我的死党,我们高一开始同班,后来考上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算来竟有10年.
高中时代我们清爽的像一杯夏日里冰镇的啤酒.我们一起逃历史课跑到山上,采撷大把的野花,让笑声传遍漫山遍野.那个时候我们快乐清纯,我们不懂男人为何物.
时光改变了一切.我们谈论的不再是花朵和晴空;不知不觉我们说”男人”,而不是”男孩”;也是不知不觉,我们谈论婚姻和离婚.
我常常会想起荷叶深更半夜光着脚丫,猫儿一样垫起脚尖儿爬到我被窝里,告诉我她恋爱了的时候,她的声音和她在黑暗中闪亮的眼眸;她在寝室里左一件右一件地织毛衣给她的初恋情人时专注的近乎虔诚的神情.
周末,学校常常开舞会.有一次小米儿请我跳过舞以后,随口对荷包猪说了句:”陶子的手柔若无骨.”为这句话,荷叶叽歪了很多天.
毕业后,荷叶嫁给了他,随他到南方艰难地打下了一片自己的天地.荷叶每次来电话都是幸福要泛滥成灾了的样子,怎么说这都是个完美的婚姻.
一个星期以后,荷叶来了电话.电话那端的她声色黯然: “陶子,我…原谅了他.….”“….”我握着话筒,不知道是不是该祝贺. “他求我不要离开他,他说他爱我.他说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信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宁愿信.”“就这么凑合着吧…”末了她这么说了一句.这一句更像一声长长的叹息.我真的不能确定我是该为她高兴还是该为她难过.只觉得浑身没一点气力.一个完美的婚姻?我不敢确定.
李敖说,男人对女人是”授人以柄”关系;女人对男人是”空穴来风”关系,男女之间纠缠不清,正因为有这些凹凸的缘故.马路凹凸不平都有风波,何况人身凹凸不平乎?所以男女之间任何事,都不必大惊小怪.说的真是精辟.
实际上,这样精辟的道理我却并不是一开始就懂.一切恋爱时女孩子会干的傻事,我全干过.
我曾经给他织过一个围巾,(拆了十七次第十八遍才编好)写过122张短笺,46封情书:勒紧腰带为他买过两条裤子,一件T恤,洗过无数次他的袜子并且在他忙着打球的时候,帮他抄笔记.组织啦啦队.
我们是怎慈鲜兜?我都懒得再提了.总之和所有最浪漫的相遇没什么两样.反正那个时候随便什么样的相遇都是浪漫无比的.
那个年龄,整个人本身就是一个无休止地制造浪漫情怀的机器.所以既便我和他的相遇真的非常浪漫,也没什么稀奇的.他比我高一届,因此比我早一年毕业.
离开我的第三个月他来了封信,说因为家里没什么背景不好找到合适的工作,又因为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父母死活不让他出去闯荡.
第四个月,他说,父亲要退休了.母亲身体不好,弟弟要念大学,他的父母都在逼他答应那门婚事.女方的父亲在那个城市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刚好那人的女儿高中时就暗恋他,于是高中毕业后,就在银行工作的那个女孩的父母就托人说媒. 他问我怎么办,我说那能怎么办?结吧.就这样,等到我快毕业的时候,听说他已经结婚了,工作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
当时,我并没什么强烈反映.我把他送给我的一顶帽子,一条裙子,三只每次我生日他送给我的毛毛熊;他写给我的46封情书,外加一封用他用来通知我要结婚了的信一起共47封和那些字条以及被我撕成碎片的我们的照片一起包成一个巨大的包裹,寄给了他.
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会带给我什么影响.直到今天,我觉得我的心里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任什么都无法填满.
当时我的迟钝就好象一个刚刚发生车祸的人,没有立刻意识到痛,而是在变得更加清醒之后,麻醉剂失去作用,直达骨髓的痛才让人恍然大悟,原来你肋骨断了两根,手臂骨折,而且脑震荡.
由于昏迷,这些你刚刚出车祸后不可能知道.然后你发现,在不知不觉中,那些痛正不紧不慢地啃噬着你的自信.让你害怕坐车,害怕开车,甚至害怕看到车.
后来他打过电话给我,我当时还傻乎乎的说我理解他的苦衷,并且希望他会幸福.换了现在,我宁愿祝他生孩子没屁眼儿.
从此我决口不提爱情.
我泡了杯咖啡.看着秘书室的娜娜昂着下巴从我办公桌前走过.她很固执地让自己的每一个步子迈成一字.而浑圆结实的屁股就会很有节奏地随着步伐扭动. 娜娜是老总的女人.
娜娜把我当她朋友,而我也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有选择不同生存方式的权力.娜娜只是恰如其分地利用了她的自身条件成功地勾引了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有钱男人而已.她绝对遵守游戏规则,从不打打闹闹争疯吃醋.她总是恰到好处地若即若离,让老总为她神魂颠倒.
这本来就是个游戏的世界,而娜娜是个好玩儿家,绝对游刃有余.
一个礼拜前新来的那只菜鸟,正在诚惶诚恐地熟悉公司资料.我看着他顿生怜悯之情.因为我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他将在这里学会很多东西.包括阿谀奉承,尔虞我诈,喝酒,吹牛,挤兑新同事和出卖尊严以及失去自我.
我突然厌恶起这个我工作了四年的地方,我的脑袋转了好几个半圈儿,发现没有一样东西值得我留恋.
2.
我百无聊赖地拨通了老民的电话.:”下班后,我去你那儿.”“用不用我去接你?”老民用他一贯体贴的声音问我. “不用.你在你那儿等我.”我从没带他来过我的住处.
两年前我在他开的其中一间酒吧喝酒给自己庆祝生日.当时老民在一边唱歌.唱的是一首情歌.一切跟爱情有关的东西我都认为是狗屁,所以歌词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声音还好.
而我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歌声里,点燃了我的生日蜡烛.
我把只有我一个人到场的生日PARTY搞的很隆重.老民唱了首生日歌,说是为了一个美丽而忧伤的小姐.然后有个侍应生拿了一个插了郁金香的玻璃杯放在我的桌子上.我当时心里想:”忧伤个屁!”.我醉了.
我手里拎着那朵郁金香,摇晃着出门.老民追出来问我是不是可以送我回家.我说行.就这样我们认识.
我没爱上老民.也没有什么难舍难分的情感可言.我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罢了.老民离婚,没孩子,对婚姻免疫.
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离婚.他并没有告诉我具体的经过,只说他被一个这辈子最信任的朋友和最深爱的女人欺骗,而且欺骗的非常彻底.
他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提起那段日子.婚姻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他拒绝我给他任何形式的同情.”你瞧,”他说:”到处都是破败的婚姻.”
我后来确定他这话说的很经典.他从不要求我任何事,一如我不要求他任何事.我有自己的工作,他开自己的酒吧,我们关系融洽,从不幼稚地吵闹.这种关系非常适合这个城市,我们跟整座城市都有着非同寻常的默契,冷漠但是自由.人们认为我们很般配,并且最好结婚.我嗤之以鼻.
我到他那里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我问有没有吃的. “我带你出去吃.”他说. “不用,我懒的出去.”于是,我们煮了两碗面解决了晚餐.
我冲了凉出来的时候被老民一把抱起来放到床上.我们窗帘紧闭,气喘吁吁.终于风平浪静的时候老民伸过手臂将我的头揽进臂弯,说.”我要走了.”
“去哪儿?”我玩儿着他的下巴问. “加拿大”“干吗去?”“移民.”“好好的怎么想移民呢?”我仍然玩儿他的下巴.他的下巴中间有一个坑.
“全家都去,我簿腿?”“哦.”我说. “你有没有点舍不得我?”他抬起我的脸看. “我说我不舍得,你会留下来吗?”他下巴上的那个坑真的是很性感
“我到是不会留下,不过我可以带你一起走.”“不.”我说得很干脆. “为什么?”“你很清楚,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结婚.”“不结婚也可以和我移民…”他不置可否地说.
“好吧,我简单的跟你说好了.我已经28岁.再没有精力去适应全新的生活了,我熟悉这个城市,我在这座城市里有良好的生存环境,我懒得改变.”
“了解了…”老民说,”陶子,有时候我想,当初我遇见的如果是你的话,也许不会离婚也说不定.”
“别傻了,作这种假设,毫无意义.”我打了个哈欠. “你爱过我吗?”他捻着我的头发问. “别傻了,这种问题,毫无意义.”我又打了个哈欠. “你想不想知道,我有没有爱过你?”他捧住我的脸目光盯住我. “不想.”“呵呵….”他长叹一口气然后突然笑起来.“你是少数几个不麻烦的女人之一.”他说. “你也是少数几个不麻烦的男人之一.”而这句话我没能说出来就被他用嘴唇堵住了,他吻我像有今天没明天了. 他要离开的消息并没有影响我跟他做爱的心情,我没心没肺.
一个月以后,我送他到机场.他拍拍我的头,说:”陶子,谈恋爱吧.你该有个全新的生活了.”我说好.我使劲抱了抱他然后看着他离开.
我的人生又翻过去一页,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我这样想.看着人流不断地出来进去,我很好奇,他们都忙什么呢?这种想法真叫人无聊的讨厌.
3.
有的时候,过日子跟你看电视时偶尔会发生的情况很类似.深夜里看着看着电视,突然停电了.画面一闪,你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你不知道电视里正在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画面会进行到哪一格.来电后,电视机重新启动,上演的却是另外一档节目,你完全没办法知道中间怎样了.
最近我的日子就好象突然让人拔掉了插头,失去了跟外界和跟从前的某些联系.懵懵的不知道怎么过到今天.
中午吃过饭,我在休息室喝着咖啡,没头没脑地翻报纸,娜娜进来,一屁股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
“你和男朋友分手了?”娜娜问. “你怎么知道?”我继续翻报纸. “我去过酒吧,他们说老板移民了.”“哦.”我没有和别人探讨私生活的习惯. “我要辞职了…”娜娜说. “哦?”我抬起眼睛. “我跟阿林在恋爱.”“阿林是谁?”我迷糊. “你太夸张了吧?”娜娜尖叫,”阿林就是四个月前来贸易部的那个啊!”
“你和他恋爱?”我怀疑我听错了. “是,这次我来真的.”“那老板呢?”“我管他呢,我给了他三年我的青春,我该捞的也捞够了,我们的交易该结束了.”娜娜不以为然地翘起下巴.”我准备和林开个自己的店.”“准备从良啦?”我打趣. “要死啦你!”娜娜笑着要捶我. 我没什么其他想法,觉得挺好一件事儿.
娜娜和老总之间谁在利用谁,谁又比谁聪明一些呢?这个问题我想了几天,没得出什么像样的答案,就把它忘了.这年头,值得你苦思冥想的事情几乎没有.
娜娜走的时候,老总搞了个欢送会.席间娜娜喝多了,不清不楚的直说:”我知道这些年你们大伙儿都没瞧得起我…拿我当…..”
我担心她把实话说出来,让阿林听见.就把她拽起来拉到洗手间把她的头摁到水龙头下面用冷水冲了冲.想让她清醒过来.可是没什么效果.她嘴里还是不停地叫: “我,我发给你们看.我娜娜也不是随,随便给人瞧不起的…老.老总算个屁,我说甩就…..甩…操!陶,陶子,你她妈干….吗?我头发全…全湿了…”
我突然觉得娜娜可怜.想必这些年她心里也并不是好过的.我没把娜娜领回去,跟吧台打了个招呼,就直接送她回了家.
娜娜走后,老总开始频繁地找我去他的办公室.东扯扯西扯扯,完全没有主题.我静静地坐着.
他的脸属于那种怎么看怎么叫人不愉快的类型.要是把他的脑袋卸下来,装进一个玻璃罐里,再贴上一个”奸诈者”的标签儿,一定会变成很不错的标本.(村上村树的中好象有这么一段类似的描述,我觉得用在这里真是过瘾!)我心里很清楚他把我当成了继娜娜之后的新目标.
第三天我就投降了,递了辞职书.我实在是没办法对着那张脸迂回下去.递辞职书那天他看我时的表情就象是想拉大便却拉不出来,扭曲异常.他可能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放弃如此丰厚的收入跟部门主管这样的职位.
4. 我决定休息一段时间.我将房子彻底打扫了一遍之后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速食填满整个冰箱.然后开始了随心所欲的日子.
我下午一两点钟起床,晚上上网到早晨五六点.起床后洗涑,吃东西,然后出去游泳.游过泳之后就在外面一直闲逛,在街上逮到什么就吃点儿什么,偶尔去书店,在店员的白眼之下蹭那些时下里流行但没什么收藏价值的书看.最后搭末班车回家.洗澡,上网然后栽倒睡觉.
上网聊天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它最初的魅力.那种遥远的纯粹精神的交流方式一开始非常吸引我.
可是渐渐的我发现,远水永远解不了近渴.假设碰上一个不因为失恋而哼哼唧唧,不因为读了几本书满嘴之乎者也,心态健康,幽默风趣的人,海阔天空的聊.聊着聊着就想听听他的声音于是开始通电话.结果你又发现对方的声音刚好就是你喜欢听的男中音.于是你就想见见他,想跟他把盏言欢,想要一种与他实实在在的联系.
可是,网络中的距离何止是地域间的距离那么简单?于是又不得不渐行渐远渐无书. 在经历了这样一个开聊,爱聊到无聊的过程之后,我的QQ很少再打开了.通常我会看看书讯读读新闻或者选个自己喜欢的论坛发发帖子,再就是找个自己感兴趣的网站东瞅瞅西看看.如此打发时间而已.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如果我不找工作去刻意改变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不期然的,我遇见了他.
我在街上转的有些累,就跑到附近那家我这段时间常去的书店.选了本书,找了个不容易被人看到的角落,坐了下来.
地板有些凉,我将包垫在屁股底下.他是在我把书看到1/3的时候出现的.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大大咧咧地说话.他说:”我叫高兴,姓高,名兴.”然后他看了看我,”通常女孩子听到我这么说,都瞪大眼睛说:真的假的呀…”他尖起嗓子,学女孩子的声音,似乎他就是那个吃惊的女孩.
“高兴,你个狗屎,你小点儿声行不行,你当这是大马路呐?”有个男人走过来向他挥了挥拳头.(后来我知道他是高兴的老同学浩.)
“知道啦,滚远点儿,你给我.”然后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你现在肯定是拿我当流氓了吧,一看见漂亮姑娘就去搭讪的那种,其实我不是,而且你也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漂亮….”他在那儿自说自话.
“我注意你好几次,你每次都是像现在这样把书包垫在屁股底下,旁若无人.所以我觉得你很特别,想必你一定是遇事从容而且随心的人.”
他看着我.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宇间宽阔明净,眼神清澈.我决定不跟他玩.
“首先,我不关心你是不是叫高兴,其次我也不认为我们之间会有什么所谓的美丽事件发生.”我冷冷地说.我仁慈地替他着想.我知道他一定不是一个熟悉游戏规则的好玩儿家.
我看见有一大朵笑容开在他脸上. “首先,不论你是不是关心,我都叫高兴;其次,请你喝茶本身就是一个美丽事件.”他死乞白咧地寻死.我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好让他离我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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