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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1/11/7 23:33:09 人气: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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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囚禁7
我不可能知道一个女人在离开我的视线之后是什么样子,我只能猜测,根据一些听来的事分析,然后像拼装破碎的出土陶器一样把她拼装起来,对于陶器而言,那些已经毁损或者无处寻觅的碎片可以用石膏弥补,而对于女人,我能用的就是我的爱憎。
但是我不想以这种蛮横的方式对待一个在过去时的真实里(或者说生活)里——在小说里它是将来时——将与我缠绵的女人,我应该尊敬上苍的安排而不是任意虚构。我不能把自己无耻地安排在莫小米周围的人当中,这样做显得很戏剧化因而会令人怀疑生活的庄严及神圣——虽然事实上生活的确是戏剧化的,比如远隔千里的男女的相识;精子与卵子的结合;战场上某颗子弹与某个注定要死在它手里的战士的相遇。。。太多的东西,生活可以虚构但并不意味着它就是虚构而成,它的庄严及神圣性每个人都品尝过,那就是眼泪和失眠以及放纵。
我在横过商业街的马路时,由于一直在思考着一些跟我的现实生活无关因此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而没有注意从侧面过来的一辆自行车,结果我和那辆自行车相撞了,于是交通警察就来了。交通警察说你违章了,我承认。然后他说那你看怎么办——因为骑车的女人的车篓里的鸡蛋都烂了,我说那样吧,我陪她钱吧,于是我掏出钱包,却找不到零钱,只剩下几张一百的了。我说我没有零钱了,旁边有银行,我去给你换一下。于是我就进了银行,可是银行只有五十的了,就给我换了两张五十的,于是我就在路边的冷饮摊上买了一包口香糖,摊主找了我四十八块五。女人买了六斤鸡蛋,每斤两块一,总共十二块六,我给了女人十三块钱,女人数了数又看了一眼那些被来往的自行车的轮胎弄得脏兮兮的一片鸡蛋像秋季的雨一般走了。
因为这场变故我改变了原来的路线,在离开了那个十字路口后拐进了一条小巷。我一直嚼着价值十四块五的五分之一的口香糖,但我并没有觉得这块口香糖有多么的值得珍惜,所以嚼了一会儿就把它吐向了一面肮脏的墙,那面墙在这条小巷的南面。吐出的那块口香糖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在与墙壁碰撞之后坠落在堆积着破败与萧条感觉的墙角,而是像年轻美丽的女演员喜欢著名男导演一样顽强地粘在了墙上。我对那面墙产生了兴趣,就贴近看,墙很普通,就是二三十年前的灰色手工脱胚砖所砌。在那块口香糖的旁边,是一张印刷粗劣的出租房屋的小广告。我忽然记起来我需要租一间房子,原来的房子实在是太嘈杂了。于是我记下了地址,直奔那个想象中很破败简陋的出租中介所。
事实出乎我的意料,那间中介所比我想象的要体面的多,屋里墙上挂着几面开业时送的吉利牌匾,还有工商局颁发的锦旗,盖着八毫米厚玻璃的三斗写字台上放着一本周易解析,一个浑浊的塑料水杯敞着口,一支产自八十年代末期的英雄钢笔躺在一个鸵鸟牌碳素墨水瓶旁。穿着五年前流行的夹克的中年男人接待了我,他的掩饰的很好的热情令我对他另眼看待——通常这样的人都像风流而且别有用心的女人见了腐败官员一样不加掩饰,所以他说请你留下三十块中介费我丝毫没有犹豫。我说了我的条件,他记在了一个粘满了油条和油饼油腻的工作笔记上,并留了我的电话号码。
我离开了中介所,沿着一条不经常走的路回家。熟悉而陌生的城市如电视剧般从我身边经过。我梦一般到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我煮了一包方便面,打了两个鸡蛋。在打鸡蛋的时候,我想起了那六斤鸡蛋。现在那个地方恐怕已经凝固了,一场秋雨过后,就什么都没了。就像小时候的一些宝贝,残破在某个角落里。
一只蛐蛐在屋子的某个角落寂寞地叫,几片树叶从阳台外飞过,从身后吹过来的风像无望的爱情一样有些凉意。一些奇怪的声音,从一些永远也寻觅不到的角落里传出来,似乎另一个世界在那一瞬间裂来了一道缝隙。
我闻到方便面的香味时,那种声音消失了。我端着碗坐在了椅子上,我面向着一栋家属楼向阳的那面,我看着二楼一个漂亮的少妇正往晾衣架搭乳罩和内衣,还有几双深色的袜子。她搭完东西站在那里眺望着远方——她的前方是另一栋楼——然后大约是哼起了歌曲,她的嘴唇翕张,由于没有声音,看上去很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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