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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1/11/7 23:34:10 人气: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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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8
昨天。
一个小学生背着肮脏的尼龙书包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像一只蝌蚪,他身后五百米处就是池塘般的学校。我看着他我怎么都不能相信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居然会把学校当成另一个家。
他的脸上是明显的汗水和泥土凝固在一起的污垢,那一定是在操场上玩耍造成的。他身后有两个女生,她们干净而秀美,她们看上去更像是经过学校教育的,而不像他令人身不由己地认为学校对于他是个错误。他走得很慢,一路踢踏着走过了一段坑坑洼洼的柏油路,然后在一个爆苞米花的老头跟前停住了。他像一尊伫立在田野的石像看着那个在老头手里不停旋转的锅,就像他成年后憧憬某个女人时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人都希望自己的童年体面一些——人都被生活训练成习惯,不愉快的东西能迅速遗忘或者是加工成另外形状的记忆;我不知道那时是不是我的身后有一个男人看着我,即便是有,他思索的也是八十年代的初期的问题。但我的确在爆苞米花的老头跟前站过好久,在那些罐头般的年月里,等待吃苞米花的时刻是幸福的,爆苞米花的老头就是幸福的同义词。
我从那个孩子身边走过时特意看了他一眼,他正好也看了我一眼,然后他撒着小腿跑了。他的书包不停地敲打着他的背,书包里的书与书包碰撞着,发出希望的声音。
我走过小学校的时候,还有学生陆续地从安静的校园里走出来。我没有看到一个小学生戴红领巾,就像我小时候没有见过一个男人戴领带一样。
我讲这些让一个女人听的时候,她一直在涂口红,这两个过程她都完成的很好。我曾经非常喜欢她——那时我们都很年青,甚至到了差不多像爱情的地步——当时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她以一种暧昧的态度对待我,直到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就不再徘徊,于是我就失去了让爱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机会。我一度认为这是一种歧视和耻辱,在随后的时间,当我像一株风景名胜区的古树布满了刀痕时,她也像中学课本一样变得幼稚和可笑。于是她不可避免地成为一座墓碑,只在面对的时候才能勾起一些模糊的回忆,昔日耿耿于怀被理解为爱情的东西就成了童年的一记耳光。
现在,她涂完了口红,嘴唇熟练地抿了几下,左右侧目看了看,将东西丢进了包里。她像过去一样洒脱地说我们吃饭吧,我看着她觉得她真的很勇敢——她一定以为我还像当初那样爱她,以至于居然没有看出来那一瞬间我对她的不在乎甚至是轻蔑。
我决定带她到一家不错的饭店吃饭,那里经常出没一些渴望被爱情伤害的高尚的男女。她适合那样的地方,依照她的逻辑或许觉得只有那种地方与她般配。在前往那家饭店的路上,我默默地听她说一些很优雅的故事,那些故事里都蕴涵着一种迷人的智慧和情调——那种智慧和情调眼下——将来也一样——正腐蚀着一部分人的灵魂。她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一定是无比迷人的,这得到了验证——两个和我们擦肩而过的男人倾斜的眼神。显然她注意到了,但是她丝毫没有动容。
这就是境界——为两个穿着仅仅价值一百多块的皮鞋的男人的赞叹就神采飞扬有失身份,甚至是可耻的。
我和很有境界的她走在大部分没有境界的人群中间,我感到很惬意,似乎还有些得意。这有些莫名其妙,但这是真实的。就在我们即将迈上饭店门前的台阶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骑着车从门前的便道上经过,他的自行车把上挂着一只耷拉着翅膀的公鸡。
那只鸡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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