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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2/2/4 18:43:51 人气: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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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一)
焚(一)
传说,在这城市的上空,有一条河流。 那是一条会发光的河流。 当那条河流出现的时候,整个夜空就燃烧起来。 连月亮都变成红色。 传说,凤凰便是在那时候浴火重生的。
我的每一天,是从傍晚六点开始的。 每当寻常人家的饭桌上的灯暖暖亮起的时候,我开始对镜贴花黄。 暖的粉,凉的胭脂,细丽的眉笔,倦如夜色的香水,缓缓在指甲上点染的星光,…… 容颜在每一次涂沫和勾勒中,渐次幽艳。 仿若那画皮的女鬼。 门外,长街上,各处都燃着霓虹,各处都燃着放纵,夜幕本身就是最好的致幻剂,与它相遇,有微微的眩晕,还有莫名的兴奋。 "红唇"、"翠袖"、"炽天使"、"火鸟"、……都各自叫自己什么茶坊、咖啡馆、酒吧,其实都是一样的。无非是笙歌处处,美女如云,千金买一笑的地方。 那些房子中也有我的一间。 属于我的那一间,叫"焚"。 在夜晚,在那里,我的名字叫凤凰。 但人们都叫我老板娘。 总在灯火最盛时分,我摇曳着一身长裙出现人群中。 及地的长裙,无尽地起伏,发上的那只凤凰步摇闪着银光,轻而易举的掠夺了所有人的视线。 静悄悄地为客人斟一杯酡红的桑子酒,然后温婉的落坐,眼中的关切,常今那男人突然哽咽。 最淡的酒在我眼神注视下,刹时热烈如斯。 于是他们不得不醉。 情与鸡尾酒一样的令人不能醉,却又不肯不醉。每一夜,相同的剧情,不同的男主角,…… 我看过太多寂寞的人世,我只是在夜里贩卖着廉价爱情的女人。 只是我的爱,如同一支不沾杯的口红,---即使热吻也不会留痕。 初遇梁渊的时候,我只当做是桃花流水,雁过无声。 他是几个熟客带来的。 那几个人,自恃与我相熟,又恃了半醉,一定拉着我要喝交杯酒。 我持着小银剪正在剪修桌上的玫瑰,知是不能得罪的客人,只有笑脸相迎,与他们兵来将挡。 推推拉拉之间,那些人愈发的焦燥,生拉硬拽非让我喝下那半杯残酒,我脸上的虚委与蛇的笑容也快挂不住了。 忽然角落里谁说了一句话。 我抬头,于是在迷离的灯影里,遇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四周酒气纵横,连空气中也仿佛飘着酒精的味道,而那双眼睛却是清醒到了十分,只定定地看我。 不知怎地,我手底一偏,一朵玫瑰被齐枝剪下。 渐渐来得频了。 不用他自我介绍,我亦早打探得他的身家背景,故而永远是笑脸相迎,斟茶倒酒,招呼的格外周到。----我们之间是简单的买与卖的关系。----他买醉,我卖酒。 一次夜深酒阑,我送他出门,天色如青石,月圆,银光逼人。他偶一抬头道:"像银币呢。" 我漫应道:"可不是,月亮与六便士,高更的大溪地女郎。" 他讶然:"咦,你读过毛姆?你知道高更?" 这是什么话?我到底没忍住:"我应该说什么呢?嗯,恰似我一夜卖笑的钱?" 说罢,也不恼,只是笑笑地看他。 倒没料到,他的脸却慢慢慢慢涨红,然后低声对我说:"对不起。" 我心中忽地一酸,想哭,却终于忍住。 只是那一句"对不起",久久低徊,如笳声缭绕。
有意无意地,梁渊再来时,我便不大露面,只叫了手下最红的小姐陪他。 包厢设计曲折,桃红的灯光被拢得密不透风。两人的身形都辩不清楚。 只听得那女子的笑声,像湖畔草地上的艳紫色的小花,一朵朵毫无顾忌的绽放,妖妖娆娆,鬼火似的烧着。 鬼火烧在夜色里,烧在我心里:不过几杯酒钱,何至于此?接着又哑然失笑:店是自己的,管他张三李四,颠鸾倒凤,反正到头来都有钱入了自己的荷包。 总有十年了吧,我没有呕过这样无谓的气。钱是硬的、脏的、冷冷的、带着人世的腥气,几千人的指纹,像我身边进进出出的男人。 可是钱又是好东西。钻石华美清凉一如皓月;房子是都市里的参天大树,轻易也有了一棵;最新款的华伦天奴温柔的拥住我,随我的翩翩而翩翩,犹如掬一捧清水在手,----我倒是想做莲来着,可不出污泥,何以不染? 世事大都如此。我早已被炼得剔透与精明,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我只是一个市侩的女人。 只是不知此刻的坚持是为了什么,莫非是为了,为了那个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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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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