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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2002/4/25 9:22:12 人气: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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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册(一)
＜一＞郭雯
洛阳的街道总是蒙着一层水雾，石板路上常年覆盖着碧绿的青苔。从高处张望，洛阳城是湿漉漉的，就仿佛刚刚被一滴泪水打湿。
城西的竹林里一年四季刮着油绿的风，竹叶沙沙做响，空气里是寂静的花香。那是兰花的香气，整整一千株的兰花。它们散乱的生长，般布竹林的每一个角落。
竹林里有座小楼，名叫‘兰竹楼’，兰竹楼上住着两个人，一少一老主仆俩。老者名叫宁财神，少者叫郭雯，芳龄十五，他们以制造竹剑为生。这种竹剑是用天帚竹之竹茎刻成，浸于药油池，经一年取出打磨，仞成，其坚利不逊于铁器，而轻若无物，劈空无声，为刺客专备。
此刻风清林静，只是空气中浮着浓重血腥气息，不知昨天夜里又有多少人在这里厮杀，也不知谁会最终胜出。只是这林子今日静的有些古怪。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宁财神和昆仑奴就没再回兰竹楼，也不知去了哪里。但郭雯不在意这些事情，江湖不正是这样诡异吗？这会儿她正在竹林里种下第一千零一株兰花。昨天，昆仑奴带回了断剑和生死册，郭雯看了几眼，那个刺客的绰号和真名也在其上，看来这个刺客是死了。于是今天郭雯一早便在竹林里种兰花，是她亲手种下的第二十株兰花。
郭家世代都在此地造剑，而种下的兰花数则表明已有多少刺客失手。虽然失手，但多半都是同归于尽。
就在郭雯种兰花时，竹林的小径中有个小小的身影晃动，郭雯眯起眼睛细看，忽的就见眼前一根粗壮的绿竹爆裂，竹叶四散如激射的水花，一柄剑直刺过来。郭雯根本没有闪避，她也来不急躲，那柄剑便停在了她的咽喉部。持剑的人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一脸的疲惫，他的剑颤抖着，似乎已拿捏不稳。
郭雯在飘舞的竹叶中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少年，有一刹那异样的感觉，心跳的几乎要跃出来。可是刹那之后，郭雯依旧不惊不惧，她轻声问道：“你胜出啦？”
少年的剑闪着透明似水的白亮的光芒，在高挺的绿竹间渗透下的阳光中刺目耀眼……
＜二＞李念
李念从未见过这少年，但却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也许真的见过，毕竟李念已在升龙客栈隐居十年。
十年，很多事情都应该忘记了才对。
今天升龙客栈里挤满杀手，这是因为昆仑奴带回了竹剑，和新的名册。没有人愿意死，所以他们都聚集于此。他们中的某些人昨天才沦为杀手，有的已在此一二十年，这样的人里面有一些高手。有的曾是名震四方的名捕，例如窗口坐着那人，他的目光似乎能把屋里的人都看在眼中，不论从哪个角度，杀手们都感到威胁的存在。在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对风雷挡，漆黑沉重的样子，这个人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不爽’。
有的是是江洋大盗，失手后来此处找条生路，比如东南角坐的英俊洒脱的青年和尚，他的纯钢禅杖上雕着一枝雪梅，毫无疑问，此人正是和尚之花。虽然和尚之花昨天才到此地，但他五六年前就常来此处与不爽喝酒，并带来江湖上的新闻。和尚之花盗财宝，也盗女人的心。只是这一回，盗了不该盗的一颗女人的心，这是一条绝路。
西南角立在松油灯下一身古怪装扮的是天使鱼儿，她抱着窄长的银月刀，修长窈窕的身材在灯光下越发高贵迷人。其实天使鱼儿是位公主，是党项族首领金柄南的女儿，本名金喜昊。三年前被送到大宋做人质，为党项人换取几年的太平时光。但天使鱼儿却杀了一个人，虽然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那个人是天使鱼儿杀的，但天使鱼儿却不得不到此处避难。因为没有人敢到这里寻仇。
还有二楼临窗的那位女扮男装的侠女，她就是十年前叱咤洛阳书院的毒蝶。蝴蝶的美丽源于它那有毒的外衣，所以当毒蝶手中有剑时，便如蝴蝶披上了它那有毒的外衣。没有人知道毒蝶的本名是什么，因为至今还未有人胜过她手中的断愁剑。断愁剑是一件上古宝器，传说中大禹的配剑，无坚不摧。当年黑白两道的高手们提到毒蝶这个名字时无不变色胆颤，不知道是怕她的武艺多一些还是怕她手中的剑更多一些。
如果十年前毒蝶没有错手误杀武林盟主公孙越的独子的话，今日已是公孙世家的女主人。只可惜，世事无常，总不如人意。
而做此《江湖册》的人正是李念，善使飞刀，曾在兵器谱排名第八。但他同时又是一名书生。书生李念的弱点是他的好奇心太强，这样的人在江湖中是难以长命百岁的。但李念不在乎，他只是不停的在写，他所见到的一切事实都会在他的笔下重现。
所以，当李念第一眼见到那少年时，便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但这一次，好奇心却要了李念的命。
“小孩，你叫什么？”
“公孙良。”
李念立即把这个名字记在《江湖册》上，同时想起什么，他沉吟了片刻，眼中闪过古怪的光芒。
“你也也是来夺竹剑的？”
“是。”
此话一出，升龙客栈立即安静下来，就连毒蝶都侧眼望过来。那些江湖排名不高的杀手都操起兵器，靠过来。这个时候少一个竞争者，自己的生机便多出一份来。
李念侧头扫了一眼，那些人便畏惧的退了回去。
“你多大了？”
“十七。”
这个叫公孙良的少年答，并从桌下拿起一口没有剑鞘的白铁剑，看了李念一眼，缓缓说道：
“我杀了他们手，再杀你。”
正在书写《江湖册》的李念一愣，停笔认真的看这少年，棉布长袍，脚下是一双草鞋，相貌平庸毫无特别之处，但是他的目光犀利，如锋芒毕露的利刃。如此重的杀气，在刚刚进门时竟掩饰的毫不起眼，确是个可怕的对手。
公孙良说完这些话后，提着剑出房门，走进黑暗。那些想侥幸拾一条生路的刺客也都尾随出去，有三十多人。院中亮起火把和松油灯，将天地照得通红，竟比屋里亮了。李念捧着《江湖册》对屋内剩余的几个人一笑，道：“你们不去？”两个女人都不说话，不爽仍在浅饮，只有和尚之花笑道：“阿弥陀佛，他们都等了十多年还不急，难道我会在乎这一天吗？”李念哈哈一笑，道：“那兄弟先走一步啦！”
不爽转过头来，望着步出升龙客栈的李念，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妄他自称‘江湖名册’，居然连‘风云剑’都没认出来。唉，又少了一个可以对饮的人。”
和尚之花长颂法号，叹道：“想不到风云剑会落到这少年手中，看来传闻不假，一川雨田真的是死了。”
毒蝶忽在楼上道：“人人都会死，但至少死在风云剑下不会有时间痛苦。”
连毒蝶这样的高手都想到了死，足见这少年的非同一般。李念也曾纵横江湖二十多年，不会看不出这一点的。但他仍然要出去，难道他真的不怕死？
人人都会死，或许李念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就在几个人说话时，升龙客栈的小伙计跑到门口，对外面关切的张望。这个小伙计眉清目秀，一派天真灿烂。天使鱼儿在桌前坐下，脸上竟有一丝温柔掠过。
李念从未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的剑会如此快，在他的笔刚记下前三人的死法时，剩下的二十八人也已倒下了。李念只得在结尾处写道：‘如风云中的一条银龙刹那扫过人群，风停时，三十一名好手已倒在血泊中。’
“你想过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那叫公孙良的少年等李念写完后问，李念的脸上笑容依旧，只是隐藏了些许泪光。
“死亡并非结束，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也许，但你一定要死！”
公孙良的目光更加凌厉，缓缓抬起剑尖，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李念放下《江湖册》，转身时手里已多了柄小刀，道：“请！”
一柄毫无光芒的白铁剑游蛇似的缠上来，公孙良的步法与剑法一样的古怪，但即快又准而狠。李念的小刀歪斜着刺了出去，同时三十五把飞刀也已出手。两人交错而过，只一刹那，胜负已定。
……
＜三＞一川雨田
一川雨田坐在大川堂里愁眉苦脸。
刚才仆人来报，大门外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孩。一川雨田问一个十四岁小孩怎么啦？仆人回答说那个小孩立在那里不动。一川雨田便有些生气，一个十四岁小孩站在门外不动这样的小事也报告他，那他岂不会被烦死？可是那仆人又说：“他说自己叫公孙良。”
这才是一川雨田头痛的事情。
谁能想像到，敢与宁财神坐在一起喝酒的一川雨田，竟会对公孙良这样一个十四岁小孩感到头痛呢？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一川雨田在大川堂里走来走去，犹豫不定。
仆人站在门外，院中的一杆绣有牡丹的大旗迎风飘扬，湛蓝的天空浮着几朵云。百秀山庄里的女眷们仍在玩骨牌，哗啦哗啦的声响隔着几层院墙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川雨田烦躁的对仆人说：“你去告诉他，我不在家！”
“是。”
仆人转过身刚要走，又回过头来。
“庄主……”
“我不是叫你告诉他我不在吗？还有什么事？”
“可是庄主，他已经进来了。”
“啊？”
一川雨田回过身时，公孙良已站在大川堂门外。
“世侄，你怎么来啦？快进来，上茶！”
“你不想见我？”
“怎么会？呵呵，只是还没想好用什么招待你。”
一川雨田与公孙良在檀香木造的椅中坐下，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仆人送上茶来，一川雨田挥了挥手，仆人们都退出大川堂，并把门关上。一时间，大川堂里布满星形的光斑，而一川雨田与公孙良就在光影中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川雨田终于开口了。
“令堂可好？”
“死了。”
“啊？死啦？被谁杀的？”
“瞎子。”
“噢，那就难怪了，公孙越还是不肯放过你们……你什么时候要？”
“现在。”
“现在？”
“对，就现在。”
公孙良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可说出的话总使人吃惊。
“你是说……现在？”
“现在，立刻。”
一川雨田有些不舍得的从墙上摘下一柄黑铁长剑，拨出，双指夹住剑面，丹田运气，缓缓抽出一口白铁剑来。这柄剑纯白如玉，在光斑中仿佛透明了一般，有种灵动之感。剑刃并不锋利，却闪着寒光。
“老夫也有三年没舍得让它见光了，现在就交还你们公孙世家了。”
公孙良接过剑，细细的端详，并随手挥了两下，划过空气，犹如将空气也劈开了似，光影如练。公孙良抬眼盯住一川雨田，渐有杀气。
“这不是风云剑！”
“怎么会不是呢？它就是风云剑啊！年青人不要不懂装懂嘛！我认识你父亲公孙浮图时你还没生出来呢！我能说谎吗？死者为大，我怎么会起贪占风云剑的念头呢？真是太可笑啦！”
“这不是风云剑！”
公孙良站了起来，虽然一川雨田并不把他放在眼中，但还是妥协了。
“好吧！风云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把自己心爱的斩灵剑送你，你还不要？真是没见识！”
一川雨田唠叨着转身一掌拍向自己坐的檀香木椅，咔嚓一声，整把坚硬的檀香木椅碎成了一段段的木屑，而一川雨田的掌下竖着一柄剑，一柄毫无光彩白铁剑。
“这就是你们公孙世家的风云剑了，拿去，快别叫我再看一眼！”
公孙良接过剑，并不离去。
“你还想要什么？剑你拿到了，还……哦，对了，还有剑谱。”
一川雨田有些尴尬，从桌上拿起斩灵剑，在墙上数起光斑来。当他从齐桌的地方向上数到第十七块光斑时，忽然举剑刺去，整个剑体插了进去，只剩剑柄在外。一川雨田左扭三圈，右扭五圈，再左扭一圈，然后拨剑，房梁中部突然有声响，公孙良抬头看去，房梁中部竟然探出一截，像是个盒子。一川雨田飞身跃起，在房梁上绕了一圈后飘然落下，手里已多了卷扎好的书。
“这就是你们公孙世家的剑谱了。”
一川雨田这回一点也没有不舍的神情，公孙良反而有些疑心。
“干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对剑谱一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有名剑才是我喜欢的。不信你可以现在就打开检阅。”
公孙良接过打开，他的瞳孔极速收缩，神情古怪，脸上有震惊的表情。这正是武痴见到武功秘籍时应有的表情。一川雨田笑吟吟的站在他对面，等着他回话。
“不错，这正是《风云诀》！”
公孙良说，一川雨田笑着点头，并露出些许好奇。
“你父亲当年在首页写了几行字，你能告诉我写的是什么吗？”
“可以！”
公孙良突然挺剑刺来，快的令人难以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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