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下）--淮聊论坛--淮安聊天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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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小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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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2/8/31 18:41:12 人气:188

楼主

小晴（下）

这条路并不难走，五月的阳光很温暖地照在路上，小晴随着她，走着。
　　没有人说话。小晴不知道说什么，宋森的脸更白了。
　　一个路口，只通向左右两个方向，前面是山，可是宋森却拉了小晴，往山上走。上山是有路的，但多年的传说中那山是不祥的，事实上那山真的是连草都没有，所以村里的人从来也不上山，小晴犹豫了一下，却看见宋森的目光里都是恳求，她咬咬牙，随着她往山上走。
　　不知道是怎么走的，宋森对这里却是很熟悉，小晴只是跟着她左拐一下右转一下，却走了不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山谷，谷里有水，而且流得很急，宋森就停在这里，找一处坐了下来，小晴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小晴没有问，她知道，宋森是在思考。
　可是过了很久，宋森却站起来，只对小晴说了一句，回去吧，新娘就要来了。于是，她们就这样下山。
　　回到宋家庄的时候，宋林的迎亲队伍还没有回来。可是整个宋府周围都是人了，大家都在盼着，等着那个早就以美貌闻名远近的阿宝。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就不知不觉地近黄昏了。迎亲的队伍终于回来了。人们都在往前涌着，新娘下了轿，头上还蒙着盖头，她的手牵了红绸，另一头被宋林牵扯，脚步很轻盈，她所走过的地方，集中了所有人的目光，小晴突然找不到宋森了，人很多，都拥挤在一起，好象整个宋家庄的人都在这一刻聚集在了这里，阿宝的背影落在小晴眼里，竟也是非凡的美丽。
　　一夜无语。
　　又是新的一天了，天亮得很早。今天小晴起来得比宋府里的什么人都要早，她知道今天可以好好地看到阿宝了，她要收拾一下自己，她不想比她太差了许多，她也是美丽的。
　　真正见到阿宝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一出来，整个大厅都亮了一下，是啊，不说别的，还有什么人会有她那样的眼睛?----干净漆黑。有一点一点闪烁的光。
　　阿宝无疑是最美的，而且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宋林走在她身边，却没有抬起头，小晴的目光在他的身后停留，仿佛经过了这一夜，宋林有些变了。他没有说话，没有和谁招呼，没有看一眼满厅的人，他就是这样走过来，走到父母就坐的桌子前，行礼。阿宝到是很随和的，她笑着，对每一个人都要点点头，也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真正成了宋府的新主人。
　　
　　宋林的转变是惊人的。从前他总是喜欢在书斋里，伴他的也多是诗书画笔，可是自从阿宝进了府，他就很少来书斋了。这一点让小晴感到失落，她每天还是一样的要在这里整理、打扫，可是没有了主人的这个地方，就少了很多东西，尤其对于小晴来说，更是这样，她是为了能每天看见宋林才甘心进宋府做丫头的，可是现在，她见不到他了。到是宋森还没走，有时候会来这里坐坐，宋木也会来的，可是他好象对他这个姐姐很怕似的，只要宋森在，他就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口站一下，就转身跑开了。
　　小晴是在宋森嫁人以后才进宋府的，她并不觉得什么，可是府里的别人都在议论，原来宋木和他这个姐姐是最好的，在宋森出嫁之前，总是她带着宋木，一起玩一起闹，姐弟之间，非常融洽，可是没想到宋森竟然遇到那样的一场大雪，竟然还在去婆家的路上就失去了她一生的幸福。现在她在人前是没有地位的，可是对于宋木来说，不应该有这些的，他原本只会傻笑的，可是见到宋森，他却象是换了一个人，总是很谨慎地避开她，而宋森竟然也当做不知道，小晴见了几次，慢慢地也觉得好奇了。宋木的确是在改变。而且还令每一个宋家庄的人都感到奇怪，他开始长牙了。　

　　那是一个夏季的晴天，宋森要离开宋府了，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她的离开也显得无关紧要，就是在走的时候，也只有几个人站在府门口，算是送她了。小晴是在送行的人群中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这个宋家的大小姐带着自己单薄的背影，走得很远......
　　送走了宋森，小晴回到书斋，却意外地见到了宋林，他正在做画，非常投入，那是一纸的春光，纸上的人分明就是当日的小酒，是她长袖飘飘地在戏台是上演出时的情景，宋林的手微微地发抖，行墨很缓慢，小晴就站在他身后，看他一笔一笔地描摹。那画中的女子眼里有泪。小晴也渐渐呆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书斋的门被人撞开，是宋木。他依旧是傻笑着的，只是最近或许是因为他不只是有那三颗牙了，他的嘴也就咧得更大，他是笑着跑进来的，一下子停在宋林的面前。桌上的画美丽忧伤，宋林正在做最后的提字，宋木的眼睛一下睁得很大，笑却停住了。小晴看到他就是那样拼命一样地扑到桌上，猛地双手抓起桌上的小酒，拼命地撕着，很快，那幅画成了碎片，小晴不知道怎么去阻挡，宋木把撕碎的纸片狠狠地扔在地上，眼里发出一种令人恐惧的光，他疯了？小晴有点怕，看一眼宋林，他却坐在桌子旁，象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端起一杯茶，竟然在慢慢地喝。

　这件事是在宋木的大喊大叫大哭大笑中不了了之的。
　　又是一个冬季。雪下得很大，小晴正在书斋往炉子里加柴，火焰红红的，照在她的脸上，有几丝发轻垂在一旁，窗外的雪白得耀眼，宋林坐在一旁的书桌前，阿宝也懒懒地靠在他旁边，桌子上的梅花开的鲜艳，没有人说话，只有满家的花香弥散着。
　　宋府这几天也有事发生的，先是宋森的婆家传来消息，说她失踪了，后来有人传言说是她死了，再然后就是最近宋家庄附近不太平，常常有土匪出没。听说是外乡流窜过来的，很凶狠。不过，这些也都只是一些传说，在宋府并不能引起什么很大的反应，毕竟都是流传的，人们还有听戏的感觉。
　　雪下得越来越大。这一年的冬天是不同的，就连寒冷，都是不同以往的。好象每天都在下雪，每天都有极大的风，天色就是灰蒙蒙的一片，地上就是耀眼的白，雪线密集，地上的积雪早已经结成了冰，出门都成了问题，所幸的是，宋家这样的大户，就是整个冬天不出门，也少不了吃喝的。小晴的手被火烤得发红，她却觉得这火也是冷的，仿佛这样的大雪天已经弥漫了寒冷，无法找到温热的感觉。
　　到了夜里，雪落的声音也大起来。严格地说，这已经不能是下雪了，雪已经不是一片一片，一朵一朵的，已经是一层层地落下来，小晴无法入睡，她想回家了。在宋府的日子，她一直是快乐的，就是在宋林婚庆的时候，她也可以为他高兴的，可是现在，她突然想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失去了意义，宋林从来没有感觉到她的，她也并不想争取什么，她就是这样默默地看着他，她已经觉得很满足，本来，她想就这样一辈子的，可是这几天的雪下的她失去了这样的情绪，她突然想离开，也许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就这样地无眠着，小晴的眼前却出现了那条河流。
　　那个宋森曾带她去过的河边，那里的水流得很急，那里的山谷沉寂一片，宋森死了？小晴在第一次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就觉得，她不应该会死的，她一定是和这河流有关的。今夜，小晴的眼前却分明泛出她的单薄的身影，她在笑着的，也在飞升，脚下是美丽的云朵，飞向的是那坐山的方向。小晴分明就是看到的，宋森的长袖挽住了山头，她飞快地盘旋，飞快地盘旋，突然撞向山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在下坠了，还是盘旋着，还是飞舞着，轻盈轻柔缓慢......下面是那条河，河水仍然很急。小晴的眼前一片光芒，那是雪花儿的白和流动的河水，小睛不知道为什么这条河的水不会冻结，那些雪花和宋森一起落入河里，却还是没有声息。很平静，很平静。
　　这一夜就是在这样的幻境中渡过，天就要亮了。

　　好象已经有脚步声响起，小晴听到了，可是想不出什么人会这么早，声音越来越嘈杂，不止是脚步声了，还有隐隐的说话声，而且是宋林在喊了，我知道，我知道，放开她，放开她，小晴不知道这是不是还在继续夜里的幻境，她想起来看看，可是却真的不能起身，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她已经用了最大的力气，就是一动也不能动，怎么了？一种强大的恐惧袭来，窗外开始喧闹起来。
　　宋府已经不再是宋府了.
　　雪已经停了。院子里，宋林和他的父母都被绑了扔在一边，阿宝却被一个人扛在肩上，她的美丽的容颜苍白如雪，宋木是被人踩在脚下的，他的脸已经被埋在雪里，双手紧紧地握着，肩上的血还没没有凝固，点点滴滴的鲜红在雪地里发出耀眼的光，耀眼的还有刀，一把就插在他肩头的刀。拿刀的人在笑着，不清不楚地说着话，院子里堆满了粮食，来来往往穿梭着的都是这些陌生人，大门外有很多人的马车，都装满了宋家的东西，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的是个穿黑色长衫的年轻人，他的眼神忧郁深沉，偶尔看一眼地上的宋木，眼睛里就多了一抹的可怕的仇恨的光，随后却又平静为嘲讽。往事的云烟在他的心里一点一滴地出现，那是多么美好的一季啊，他曾经找到了生命中的最爱，那是如他最爱的美酒一般的女子啊，她的长袖飞舞，在戏台上她是他的生命，在生命的旅程中，她是他的小酒。可是，却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他还记得，那个夜晚星空是那么的灿烂。有个宋府的丫环来找过小酒，那丫环走了之后，小酒就来到隔壁他的房间，告诉他这个有点突然有点荒谬的故事，那时，他们一起学艺，一起演出，早已两心相许，可是就是那个夜晚，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
　　他们是想出来散散步的，乡村的夜色柔和怡人，他们就坐在一个路口，那里前面是山，左右是蜿蜒的小路，背靠着山，相互依靠着，满天的繁星，夜色湛蓝，有微微的风吹过，虽然是冬天，但那一时却温暖如春。
　　意外就是在那里发生的，是从背后的山上冲下来的，一个很朦胧的身影，象一个人，却露出野兽一般的牙齿，三颗尖锐的发出青光的牙，他是发疯一样地冲下山的，整个身体就是从空中飞扑下来，他把小酒抓在手里了，却象只是抓起了一件衣服，向空中轮去，向地面摔去，再轮起，再摔下，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已经呆住了，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小酒的呻吟已经渐渐停息，他向那野兽冲去，试图把小酒从他的手里抢过来，可是他无法做到，那是疯了的人，对他泛出阴森的笑，他不用刀，不需要刀，他只用他的牙齿就够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下的，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在一条河边，一个人躺在那里，河水很急……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但那个夜晚的一切却时刻清晰，当他怀抱了一颗伤痛的仇恨的心决定以后的路时，就注定会有今天宋府的悲剧。现在那个被他的兄弟踩在脚下的就是他的仇人，就是他日夜惦念的恨不得用一生去慢慢杀死的宋木!
　　院子里的东西搬完了，就剩下宋家的人还被扔在一边，宋林的目光里是从末有过的安祥，他在说，放开她吧，我知道的。那条河，是那条河救了你的，不然也没有这一天，也许你心里除了仇恨，也应该还怀有一份感激。
　　那条河，他提到了那条河，河水是没有生命的，也不会救人的生命，那么就是他？就是这个宋林？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那是多么深刻的仇恨，可以让那条河冲走吗？他不说话，他就是沉默着，走到宋木跟前，他弯下腰，他拨出刀，拨出的是插在宋木肩上的刀，他伸手拉起这个日日夜夜出现在他恶梦里的幻影一样人，他的目光里透出的是是比刀锋更锐利的火光，宋木的脸已经被雪冻得发紫，表情也定格成一种恐慌，肩上的血还在淌着，顺着胳膊流到了手上，顺着手指，跌落，跌落。
　　
　　有大火燃起，在这寒冷雪季，本来火是可以取暖的，小晴却觉得这热已经不可遏止，她想站起来，哪怕可以走到窗口，看一眼院子里的变故，可是她还是不能动，火焰已经弥漫在了窗口，她开始窒息，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仿佛是很久的以后了。阳光明媚。
　　小晴的眼前一片熟悉而又久违了的摆设，这是她自己的家啊，自从进了宋府，她已经很久不曾回来过，可是现在，她是真正的在家里了，床头站着的是她的父亲，却象一下子老了很多，关爱她的母亲坐在床头，眼底还有泪花，怎么了？小晴的脑子里还是空白，迷茫地看着周围，她还不知道那个清晨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是以后的岁月了，宋家庄里已经没有了宋家那样的大户，那是在一个冬天的一个黎明时分，一把融化了大雪的火燃尽了宋家的家产，说来也很蹊跷，火那么大，宋家的人从上到下就没一个死于大火，所有的人都被放在村子的一个路口，一个前面是山的路口。大家起来的时候，宋府的火已经得到控制，好象这火只在宋家的院子曼延，院子周围堆起了一圈雪做的围墙，火在将要燃尽的时候，融化了堆积的雪，雪水就是这样慢慢地扑灭了大火，一大片的烟雾，在村子上空迷漫了很久。
　　那天之后，宋家的人也积雪也一样的消失了。

　有花儿开放，有燕子飞旋，三月的春光美丽如烟，很多小孩子在放风筝了，小晴走在村子的一条向阳的路，不知不觉，竟然走向山上，那是怎样的风景啊，一条匆忙的河流，一如往昔地向前奔流，河边的石头整齐干净，这里没有尘世的喧闹，幽静如往事，小晴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河边，望着河中的倒影，眼前出现的分明是宋林和阿宝手牵了手，笑语盈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