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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2002/11/23 20:48:43 人气: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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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影子
影子
如果周遭的人都告诉我一件事情是不可行的，那我一定会放弃，哪怕蓄谋已久，哪怕心有不甘。如果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告诉我：死去吧！我或许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的，哪怕不知道原因，哪怕心怀不忿。我猜不一定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在乎别人的眼光，但一定有更多的人像我一样活着。
我在乎别人的眼光就像影子在乎阳光一样。没有阳光，影子也就不复存在。
我在自由与规则中来回游走，在自我与外界中畏缩不前，在更多像我一样的人群注视下惶惶不可终日。
城市是群居者的家园，本就没有美丑可言。现代化的表层就是仿自然或美丽的外壳，所以现代化就像钱一样，钱不是万能的，钱买不到感情，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现代化不是万能的，现代化挽回不了真正的自然，然而没有现代化是不可想象的。
可能就是一群被束缚在选择中无法自拔的人创造了这样一个复杂的城市，笔直宽广的街道如同动静脉穿梭于神奇的躯干，神经末梢却深入机理地扎根到地下，胡同，还有每颗听得见回响的空旷的心。
你是否也喜欢寒冷中那片恰到好处的阳光，你是否也曾执著地站在阳光下学着坦荡，配合着光线照透你的身体，抵达萎缩着的阴惨惨的心。影子是阳光的赠品，拖在身后泄漏着阳光的秘密。
影子说：我是黑暗给你的警告，让你珍惜眼前的光明，向你宣告黑暗的实力。
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你昂首阔步逃离黑暗时诞生了我，我是你还有这座城市的影子。
我知道，并不只有我这样想象这个城市，并不只有我有颗空旷的心，所以我有胆量拨开那片局部的黑暗，告诉你，其实你我本是同一个人。
或许有一天，整个世界沉沦于黑暗，作为影子，我的使命才可以终结。我与光明以天敌的形式同生同灭，就像没有永恒的夜一样，我的存在令光明永不完美，恒久残缺。
但至少现在，不管你是否需要我，我都会纠缠在你身前身后，提醒你我隶属于你，却永不受制于你。
我是阳光背后的幽灵。
一
我又和大头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了，实在是件让我反胃的事情。我努力远离他，作为影子，因为是剪影一般的漆黑一团，交错的影像就更容易产生误会。我知道我的主体也不喜欢这种窘况，不停的躲闪让我的身体瞬息万变，但大头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跟屁虫，带着他的影子拼命靠近我。
作为影子，我们一般都称呼投射成自己的那个人为主体。我的那个人和我一样脾气暴躁，又不懂得安分守己，所以心情不好时，她喜欢称呼别人为跟屁虫。我知道那是她专门为挤兑我使用的词语，只不过因为经常忘记我的存在而牵怒于别人。
她有足够的理由讨厌我，因为我像她一样敏感，她做的每件事我都明察秋毫，既享受了主体的亢奋，又落了个旁观者的绝佳视角，却不能给她任何建议。同时，她不了解我的感受，我与她之间又确实存在着客观的距离，于是她从不把我当成身体的一部分，不对我付诸任何想象。
我看见过她对树叶痴笑，把风吹过的痕迹当成叶的回应，我觉得她一度认为自己前世一定是个精灵什么的。还有就是她很自卑，喜欢把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
其实说主体的八卦对我没有一点好处，因为我毕竟注定一生要追随她，正大光明地偷窥她。
接下来要说大头了，因为我的主体对人名还有地名的记忆力实在了了，所以每个人以及来自何方都由她自己重新归位。我不幸地继承了这种习惯，大头的名字就诞生于此。
大头是主体的总角之交，从小就是邻居。主体小时候是个美丽可爱的小女生，大头则是数得着的不肯臣服于小美女的壮士。主体小时候还是挺看重我的，近乎迷信的认为踩住她影子的人会执掌她的一生，于是殚精竭虑地捍卫我的尊严，并且刻意去侵犯我的同类。
大头是毛孩子中唯一敢于偷踩我的家伙，虽然随后主体的大哭大闹令他的童年充塞了不少棍棒的记忆，但敢于和唯一还是让其痴迷的。如果他长此以往的坚持下去，也许会给主体一个一生难忘的回忆，可惜我的主体就是有这种杀伤力，让他成为我终生可悲的跟屁虫。
大头在13岁以后搬出了主体的生活，原因是主体搬家了。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主体度过了每个孩子都要有的孤独消沉亢奋逆反，走进了青年时代。考上大学对主体并不是件难事，当她落座于重点大学教室时仍觉得自己是赚到了，因为并没经过什么辛苦。就在这里，她又碰见了幼时邻居大头，大头已经成长为一名比较有能力的好学生，或许主体真的喜欢过大头，毕竟见面时她还是兴奋了一段日子的。
大头已经不再是过去威武的样子了，连相貌都变了许多。我的主体虽然没有小时可爱，但总还是个值得一看的漂亮女孩，大头却只发达了个学习的头脑，与我的主体并不相配。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不太支持他们之间缩短距离的接触，可惜没办法，我的主体似乎真的尝试接受他的亲近，我能体会每次俩人单独在一起时她的迎合敷衍，其实我和主体都知道她对大头并没什么超越邻居的感觉，可主体还年轻，显然没什么经验，不能准确地洞察自己的感受。
大头爱上主体了。我听见她对主体说了，还好主体没理他，也许她刚刚开始品味自己的感觉，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大头天天嘘寒问暖，送吃送喝，我看出主体从没泰然接受过。大头的不明智就在于他总把主体的推托当作客气，一相情愿地单方面发展。
可怜的大头还喜欢夸赞主体。这么多年下来，我早就知道她的秉性，对她恭维不断的人她固然喜欢，却没什么挑战的价值，再加上不想破坏在别人心里的美好印象，她更会下意识地远离夸耀者。
还有，就是主体是个常常夸夸其谈的人，但她并不喜欢在这方面有个同类的伴侣，大头有能力的表现之一却刚好是谈起话来滔滔不绝，其实我看女生宁可男生话少一些，反而显得难以捉摸。
如果说大头不明智的话，把堂哥介绍给我主体就是他傻了。虽然他堂哥似乎只是个金玉其外的家伙，却摊上了个与他截然相反的个性，在主体力求迅速摆脱他不能的环境中，这样的人是未尝没有吸引力的。
堂哥和主体之间的第一印象并不融洽，电话交谈之后堂哥对主体评价极低，因为主体拒绝承认她与大头之间的任何关系，甚至拒绝透露自己的姓名。堂哥是个一路摸爬滚打混过来的孩子，令好孩子看不惯的结果就是再加倍地看不惯他眼中所谓的好孩子。
我那时就在主体身旁，我看出主体的不快，我知道她最忍不得批评，她是个为了让别人改变认识宁可去逢迎谄媚的人。
大头浑不知自己成了男女交往中青鸟位置的信使角色，发觉主体对堂哥感兴趣就忙不迭地来回传送消息，我打心底为他感到难过。
堂哥和主体开始相约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煲电话粥了，这些大头当然全无知觉，因为他不相信主体这种有品味的女生会喜欢堂哥那种外形俊朗实为混事魔王的男生。
我眼睁睁地看着主体周旋于这对兄弟之间，不停猜测着可能的结果，直到主体腻了，收手为止。
在这点上，主体和堂哥实在是对有默契的人。就在主体最初的兴致黯然消逝的同时，堂哥也日益唤起对现任女友的良知。我和主体都猜测得出他对现任感情的些许不满都能改变对主体的印象，正如现在，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再像最初那样去评价主体了。我从一开始就预测到这个结果，我敢确定主体也是，但她并非玩弄感情，从她的神伤中我体会到投入后的难以抽身。
在主体任感情恣意驰骋的过程中，大头用不断的打扰提醒他的存在，如果主体断然拒绝之后他能洒脱地离开，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在主体心中或许还能有一丝不忍。是他帮主体断绝了这丝负罪感，在最不应该的时候，对主体倾情诉说了他曾与另一个女生的故事。
他甚至糊涂到企图以此去挽救自己一相情愿的爱情。又或许是主体已经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不知所云？有多少人能坦然地对着新欢含泪讲述与旧爱的故事？
我用脚指头都猜得出主体的愤怒，她是个对感情绝对自私的人。主体的愤怒不在于她是否喜欢大头，而是对自己能力的失望。她以为自己从小就紧紧抓住了大头的心，致使他早已丧失喜欢他人的可能。钟情是大头在主体心中唯一的优点，却也让他自己毁灭得荡然无存。
这成了让大头断念的又一个说词，然而大头的糊涂也是贯穿始终坚定不移，这个不懂得放弃的人令我都开始感到讨厌。
这就是我不愿和他的影子纠缠的原因，在你为什么不爱我和你为什么要爱我的辩论中，我忽然看见我自己，大头的影子，还有中间一把锋利的道具的影。我又看见我的主体在拼命奔跑，逃离这个曾经满怀信心执掌别人命运的傻男孩。
刺耳的尖叫过后是精灵坠落前的呻吟。主体的挣扎感染我，让我变形，我甚至感到自己即将挣脱地面的束缚破土而出，保持着奔腾的姿势与主体合而为一，又或者是主体倒下去，在泥土中与我达到完整的契合。其实我真怕我们一辈子都要这样跑下去，挣脱尾随不去的，却始终没有吸引我们甘心投入的方向。
二
我曾听见我的主体告诉她的密友们，说她喜欢阳光型的大男孩，开朗单纯又可爱。说这话时，她是再认真不过的，我很满意她的眼光，却不敢相信她的认真。
我见过她撒娇的模样，是那种无招胜有招的模式。清纯的浅笑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就是这样一张脸，让你永远不会怀疑她说过的每一个字。
作为影子的特权就是可以在人后恣意观察自己的主体，而我陪伴她成长的报酬就是学会不再以貌取人。
她喜欢说谎，这里到并不包含什么处心积虑地恶意。但独处时她从来不笑，告诉我她的好心情不过是制成品。
我还曾听见过别人问她相不相信一见钟情，她的回答再次深入我心：也许会有吧，但一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可爱但不幼稚，头脑清醒到超龄，做她的影子是我由衷的荣幸。
我甚至愿意忘记她的谎言，忘记她的冷漠，只为她清澈的眼波和一张招牌笑脸。
我愿意忍受她长时间的自言自语，并把那当作独一无二的馈赠。
遗憾的是她的话实在断断续续，我投入全身心也难以找到入口。
我知道有不少男孩喜欢她，她也尝试过几次失败的交往。但我们都觉得恐怕是因为她还小，爱情还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又或许对此不感兴趣是出于她超龄的成熟？抑或是来自破碎家庭的暗示？
我，小提琴，是她从没意识到却不可或缺的道具。说累了，就拉琴，拉完了，接着说。
她喜欢阳光，因为自己没有阳光。在阳光旁边，她只能见到我。
我喜欢她做家庭教师，如果她愿意。
所以当她妈妈介绍她去做时，我和她都着实激动了几天，她激动即将有可供自己调配的零用钱，我激动是因为她的激动。
做学生的话，那可是个范进级的人物了。虽然当初我不懂事业有成的老板为何要学小提琴，但一句热爱音乐也就足够了。
我看得出主体很紧张，教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感觉应该不会好到哪去，更何况又不好命令他什么，确实很伤脑筋。
据说那个人没有一点音乐细胞，我听主体暗暗称呼他农民企业家。
阳光特别特别好的那天，农民企业家约见我的主体。
太阳敦厚敦厚地笑着照着，整个天蓝得发白，空气里弥漫的是腐败之气尽去的暖暖的阳光味道。偶尔还有一缕善解人意的轻松的风，走在柏油路上，有种松软得可以弹起来的感觉。
我的主体带着雀跃的我搜寻着一次理应最平凡的碰面。她四处捕捉目标人物，我则在她的指导下逗弄着阳光独自嬉戏，直到与另一个影子交错在一起。
那是个我意料之外的人物，他看上去一点都不衰老，远看只是30不到的样子，极得体的装束，身旁还有我主体最喜欢的那种黑色越野吉普。
他简直可以用眼神深邃风神俊朗来形容，完全没有少年人的轻狂浮躁，岁月仿佛只丰富了他的头脑和气质，我没发现我脑海里会有这样的人，或者我会见到这样的人，我从没奢望过——我听见她这样告诉我还有那把提琴。
随着正午的阳光，我紧张得缩成了一团。她还坐在分别时的高台上拨弄衣角。她又发愣了，年轻的脸饱含光泽，淡淡的绒毛应和着阳光，连眉梢发线都在微笑，笑得忘情，笑得宛若呼应我的那枚敦厚的太阳。
她笑了，在只有她自己时，要知道这可是第一次。她笑起来真投入，让我有种感动得想哭的深深悲哀和落漠。
她的笑告诉我她过去撒的谎，她可能喜欢阳光，却不爱大男孩。她不否认一见钟情，而且愿意身体力行。
又或者每个人都不能准确地把握自己的思想和感受，非要事到临头时，才恍然吹散过往烟云。
我听见她一再否认自己的感情，她说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了，他们绝不可能有结果。我明白她企图说服自己，这让我更了解她割舍不下。我真希望沉入无边的黑暗，消散在空气里，在绝对黑暗中放弃自己无意义的存在，因为我和主体一般脆弱，没有勇气放眼未来。
爱有没有对错之分？这是不是爱？我们太幼稚？时间会修改感情？
我们统统都不能回答，所以再也不敢去想，为什么我们质疑的都是永远没有答案的东西？
直到这个时候——孩子，你觉得叔叔怎样？我是说人……又或者，如果做你的爸爸……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妈妈的意思……
傍晚的阳光暗淡了，我随之变成了浅灰的肤色，长长懒懒拖在她身后，映射着两颗精疲力尽的心。
我乐意在任何时间跟着主体，尤其是没有和我争宠的提琴在身边时，但我害怕没有方向的前进，我想天黑得晚些再晚些，我不能把她单独留给黑暗。
我在路灯下听见她说的最后一句清醒的话，那是：我一定错了，我不能爱任何人，也不能爱自己。
然后，啪的一声，我听见她头脑里有什么东西发出毁灭性的声响，再后来她毫无意义地笑了，但我知道，从那时起，我不过是一具疯癫的躯壳身后无助的倒影。
三
黑暗是阳光的敌人，同样也是影子的克星。
黑暗不仅可以驱散阳光，更能吞噬掉影子。
阳光与影子可谓患难之交。
我能想象的世间最完美的爱情莫过于阳光和影子相恋，我能终生企盼的莫过于寻找到属于我的阳光或影子。
完美的搭配最好有着相生相克的轮廓，阳光与影子正是难得的一对，相反到人所共知，加起来却成为整个世界。
没有阳光，影子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同样，失去影子的光线永远只能来自人为。
光越强，影越重，在配合中能够表达最丰富完整的自己。正如爱情不应让人失去自我，而是于合拍中展现个性。
阳光爱影的变化和深邃，影依赖阳光的活力与激情，他们之间有差距，有距离，但不能没有彼此。
影躲在阳光的背后，依偎在阳光的怀里，在黑暗来临之前，讲述缠绵悱恻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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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他，就为他炖汤；爱他，就为他收拾房间；爱他，就为他生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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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2/11/23 21:06:07 
发表:2003/1/11 14: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