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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3/1/14 16:19:57 人气: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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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叫做小淇的雪人
你看见过春天吗?苗苗飞过来,落在我的肩膀,我小声问他。苗苗说,杨柳如丝,绿草红花。 我怅惘:我很想看一看杨柳。 苗苗展了一展灰色的翅膀,笑道:杨柳的枝条,很长很长,简直要垂到地上,杨柳的颜色,碧绿碧绿,简直要滴出水来。 我站在院子的角落,眼睛里流出晶莹的泪珠,我知道我不会看见,因为我是一个雪人。 人间,人间无路可相逢。
角落里有一棵腊梅花,黄黄的透明的花瓣,这时候飘到我的身上,我的脸上,我忍不住低一低头,去闻。那么清甜的香气,我对思韵说,你真美丽。思韵就嘻嘻笑起来,它一笑,花瓣落的就更多了。 思韵的名字是我给梅花起的,我觉得梅花的气质符合这个名字,我对它说,你这么美,这么香, 看过你的每一个人都会思念你的韵致。所以你该叫思韵。 梅花听了,有点呆了,半晌她簌簌的微笑道:我喜欢这个名字。谢谢你,小淇。
小淇,他叫我小淇。那天,大雪纷飞,他站在梅花下良久,黑黑的眼珠闪着忧伤的光芒。然后, 他造了我,他给我同样乌黑的眼珠,让我可以看到他的脸,他还给我鲜红的嘴唇,让我可以轻轻的说话。最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绿色的蝴蝶结,戴在我的头上。 完毕,他静静的看着我,微笑着,用梦幻一样的声音对我说:小淇,你好吗? 我用最轻最轻的,雪人的声音回答:我很好。 他低低的念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院子里落满雪。台阶上都是。园里的花和树全都枯萎了,只有梅花和雪。这是我喜欢的,可是我最喜欢的却是绿色。我喜欢绿色的杨柳。我听到他念那一句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真的,我立刻就喜欢了,那么绿色的杨柳,那么长的枝条垂下来,温柔的拂我的脸。我想着,那时也许正下着细细的春雨,也许,他会对我微笑。也许他还会牵着我的手。 我好象还听见他念: 杨柳岸,晓风残月。。。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晚上,真的是晓风残月,但是很冷。苗苗也回家睡觉了。我悄悄的走到思韵身边,去摸她睡着的花瓣。思韵醒了,伸着懒腰说,小淇,你别淘气。我轻轻的说,你看,他还没有睡,他在屋子里看书。我幽幽的抬头看向那扇红漆窗,隔着白色的窗纸,我看见红红的烛光,看见他孤独的影子映在窗纸。那么寂寞,那么悲伤,那么让人倾心。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走出来,我吓得赶紧站回原位,一动也不动。他走到院子中央,抬头看一看月亮,又走到我身边,微笑着说:小淇,你在睡觉么? 我凝视他,说:没有,我睡不着。 然而他听不见。我知道他是听不见一个雪人说话的。他伸手摸摸我的蝴蝶结,好冷呀,小淇,你冷么?说完,他又笑起来,呵,我忘了你一点也不怕冷的。
我看着他走进房间的背影,默默无语。是的,雪人是不怕冷的,可是我不要做一般的雪人,我不希望他把我看做那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雪人。 我哭了,无声又无息。这么冷的夜晚,眼泪还没有流出来,就已经凝结。没有人看见。可是思韵轻轻伸出开满花朵的手臂来拥抱我,小淇,你怎么了? 我伏在思韵的怀里,说,我希望我有一颗可以跳动的心。滴答滴答的,永远陪伴我,那样的感觉一定很好。 思韵笑了,傻瓜,你只是个雪人而已。怎么可以有跳动的心? 如果我有一颗跳动的心,那么我就可以让他知道我对他的心意,他就会听懂我的话。 一定要让他知道么? 也许不那么重要,但是我想做到。 小淇,你一定要这样做么? 我不知道。他造了我,我只属于他,没有选择。我不这样做,我会不开心。
天亮的时候,有清冷的阳光照过来,苗苗飞过来了,早啊早啊。他老远就唧唧查查叫到。可是没有人理他。 他停在我的头上,问,喂怎么了,怎么不理我? 我仍旧是无精打采。思韵半晌回答他,小淇不开心了。 为什么? 她想有一颗会跳动的心。 什么?哈哈哈。会跳动的心? 苗苗的笑声无比刺耳,我闭着眼睛,装做睡觉。 小淇,小淇。苗苗踢我。 小淇,你听我说话。我听说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奇异的果子,在天亮前对着它许愿,愿望就可以实现。但是,小淇,你只是一个雪人。你会只剩一天的生命。 我睁开眼睛,对,我只是一个雪人,我本来也只有一个礼拜的生命,七天和一天,只是数字上的差别而已。我诞生在这里,我只能看见你和思韵,我只能看见飞过这片天空的白云。对,我只是一个雪人,但是不喜欢冰冷,我也喜欢温暖的拥抱,和滴答的跳动,也喜欢碧绿的杨柳,喜欢有人来牵我的手。 苗苗看着我,象是不认识我。然后,一振翅,飞走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感到一点虚弱和疲惫。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望,恐怕再没有另外一个雪人有我这样荒唐的念头了。我敢肯定。我一定是最傻最傻的一个雪人了。 可是雪人的世界又有什么好呢?除了冰冷还是冰冷,我也许并不适合做一个雪人,但是我却真的只能是一个雪人。 整整一天,我都没说话。我静静的看着阳光渐渐从我身上消失,我抬起头,看到遥远的天边有红红的云彩,天是越来越暖了,春天,就要来了吧。而我,就快要离开这里了。我又转回目光,看了一看那扇半开着的门,那里面的世界,对于我,永远是个未知数吧,我永远也不能够走进那扇门。 渐渐的,我睡着了,直到有人推醒我。 小淇,快醒醒哦。苗苗喊道。 小淇,快醒醒哦。思韵也喊道。
苗苗的嘴里衔着一只鲜红鲜红的果子。他把果子放在了我的手心,快,快许愿。 我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呵,忽然,我感到有什么东西跳进了我的胸膛,我用手摸一摸,真的,有温暖的心的跳动。我愣了好 一会,我仔细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多么陌生又让人喜欢的感觉。接着,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坐在岸边,四处是绿草绿树。那么让人舒服的绿色。这时候,有微微的风吹过来,一根碧绿碧绿的杨柳枝垂到了我的脸颊。我用手握住了它,呵,清清的春天的香味,真让人陶醉。远处的山是绿的,眼前的水也是绿的,那水上还有红色的画船。 我忽然想起他念过的那句诗,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他真的走过来了,他走过来,坐到我的身边,有点不敢相信的问,你不是我的小雪人小淇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轻轻的笑着说:我想来看一看春天。我说,你看,我还有一颗会跳动的心呢。 他抱了抱我,还是有点冷哦。小淇,你看,春天是多么好看,是么? 是啊,我一直就希望能看一眼春天,看一眼春天的杨柳,现在我真的看到了,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美。 你能陪我去坐一坐画船么? 他站起来,你会走吗?小淇,要不要我来背你? 我能走。他牵着我的手,我走到了画船上。我所有的力气只能用来走这么远的路了,我感觉到心跳的强烈,象沸腾的火焰,也许,我就要燃烧了,也许我就要融化了,也许我就要死去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看见了春天,看见了春天的杨柳,也牵了喜欢的人的手。
下雨了,细细的雨点落在河面上,飘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远处的杨柳,变的模糊而朦胧,象笼住了烟似的。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但是我还是微笑着对他说,我第一次看见下雨,原来雨也是这么美。 他看向远处无限蔓延的春草,说,细雨湿流光。 我伸出手,雨点落在我的手上,有点麻麻的,有点痛痛的,也有点恍惚。 心跳的越来越强,我已经不能控制它了。它就要挣脱出我的身体了,我的时间就要没有了。 我用最后的力气说道:相逢已是离别时。 雪人的生命只能维持一天,我默默地回头,轻轻的微笑。
用雪人的一生来换一个美梦,也是值得的吧。当然,这只有一个叫做小淇的雪人才会做得出,因为她是一个最傻最傻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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