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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3/1/24 9:53:28 人气:8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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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半斋轶事--小城旧事之一
新半斋轶事 家乡办淮扬菜美食节,从报纸上读到许多关于淮扬菜的文章,带起了我这个老淮阴的相关的潜意识。我不是美食家,对淮扬菜说不出多少道道,只是觉得我心中有关淮扬菜的记忆并不像一些文人笔下写的那么单纯。对我来说,对淮扬菜的记忆是与老淮阴上世纪六十到七十年代的新半斋饭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余生也晚,对新半斋饭店的前生老半斋了解不多,但对新半斋却记忆深刻。二十多年前,淮阴格局比现今小多了,东大街上有电影院、新华书店、百货公司,西大街上市政府,东西大街人来车往是当时淮阴的市中心所在,在东西大街连接处的博古路上的西北侧立着一座二层楼,我相信我这个年龄或比我年龄大的淮阴人都会对这二层楼记忆犹新,它就是当时淮阴最有名气的饭店“新半斋”! 新半斋当时站在淮阴闹市中心,确实像一个惊叹号,尤其是傍晚路过新半斋,新半斋的二楼上灯火辉煌,一楼油爆声,铲子勺子声、伙计的叫喊声……以及那烟雾油雾热雾切扑鼻的香气,那锅台一闪一闪的火光……真正让人难以抵抗住淮扬菜巨大的诱惑力,能在新半斋吃顿饭,是我童年的梦想之一,但这永远不可能实现了,那时候上顿馆子是奢侈的事,何况新半斋!尽管从现在的眼光看记忆里的新半斋,可能不够清洁卫生,但它给我们这一代人的印象太深刻了!说到淮扬菜,我就会想到新半斋,一个有点古风的二层楼,一个让人馋涎 欲滴的所在! 也是在七十年代初,我有幸吃到新半斋名厨贝老爹做的一次菜!那才叫菜!七十年代我与一个朋友在做文学梦,他家里都是厨师,而且都是名厨,我有幸品尝了一次正宗的淮扬菜,而且无意知道了一个有关淮扬菜魅力的故事。 我朋友的祖父是新半斋的退休名厨。名厨就是名厨,偶尔在家捧本《中国菜谱》看着,软精装的,在当年这绝对是高档货,我至今还记得他当年看后还出的感慨,“配料没了,菜没法做了!”我以为不是大师,绝没有资格发这样的感慨。贝老爹一年只做一个菜,这个菜在年三十晚上做。一次我有幸被朋友请去开眼界,好像那道菜叫“仙人吃葡萄”,那色,那形,那香,那味,绝了!!我知道我说那道菜最好是偏执,或许,初尝美食与初次恋爱一样,“印象太深刻!”那菜美得让我不忍动手,真称得上艺术,不愧是新半斋的名厨呀!我朋友的祖父当年70多岁,胖,但并不算太胖,一副烹饪大师的派头…… 照理讲,我朋友的父亲也应该是个烹饪高手才对,耳濡目染嘛!但是他不是,而在一家皮革厂做工人。后来我无意中才知道这里面有个更有趣的故事,可以证明淮扬菜魅力的故事。原来,我朋友的父亲确实是个烹饪高手,曾在原市委食堂做第一把掌勺。但是,他后来被牵进了一桩莫须有的案件中,在这桩案件中,他被分派成了xx党的粮食部长,说他的一个任务是在市委食堂下毒,毒害市委领导。我想他大字也不识几个,老婆孩子一大堆,他哪里会这么个“胆”,这么个“识”去干这等事呢?鬼才信!但是,当时的他当年确切被提拔成“粮食部长”。一位负责处理他的人事部门的领导曾亲口对我发过牢骚,这是位上海下来的女工同志,“真叫人想不通,处理的意见是上头下来的,第一条就是不能让他在‘厨房重地’工作,但是逢年过节这些头头脑脑的都用小吉普把他接到家里烧菜去了。”这位上海来的女同志实在想不通“原则”到哪里去了。要说明的是七十年代能坐小吉普的决不是等闲之辈。如果今天我再碰到那位上海下来的女领导,我得告诉她,“原则”也是敌不过淮扬菜的魅力的。 十年前,我搬到我所在的学校的宿舍,是平房,同排有个邻居使我又一次感受到新半斋的魅力。一次,某名牌大学几位博士做毕业论文来找我,他们对我一篇文章有兴趣,我受宠若惊,于是想请他们吃一顿,我知道同排邻居中的老陈做过厨师,想请他出马,用另一位邻居的话说“新半斋出身,市委食堂呆过,你请对了!”他也很给面子,前一天动了动手,做些准备,第二天客人来了他下厨房,最后几道菜谁也吃不动了,前面的菜做得太好太好了!我也算跑过一些地方,平心而论,那菜做得确实是好。多少年后,我去那所名牌大学,那几位博士中的一位还大发感慨:“我吃过两顿饭,难忘,一次是跟我的导师在福建,一次就是在你家。”我又一次受宠若惊,我想这只能是淮扬菜太有魅力了吧! 我曾鼓励过老陈开饭店,并且曾趁着醉意给他写了一首诗。诗的前两句已经忘记了,后两句是:“老陈本是贝叟徒,至今犹忆新半斋。”我认为凭着老陈的手艺,开个饭店绝无问题,但老陈摆摆手:“不烦这个神。”也是,人各有志,老陈逍遥惯了。其实真人不露相,老陈就是在单位的食堂也几乎没有认真露过真本事,以至于许多人说老陈不会做菜,老陈从来不辩解,只是笑笑。这位新半斋出身的厨师,应得上一句老话:真人不露相。想来老陈大概已快60大几了。
2001、10 爱情的故事 _______小城旧事之三
看奥斯卡奖的影片《西西里美丽的传说》,我笑了,我要说当年我太象电影中的那个孩子了,记得这部电影是用那长大了的孩子的口吻讲述的;我也讲一个曾发生在我们这个城市里的爱情的故事: 我认识那位女主人分是在文革中,当时我十多岁,她不到四十岁年纪,带着一个孩子的,据说她丈夫被逮去坐牢了,我当时小,对人事、政治一类都朦朦胧胧的,人家凭“原则”“路线”生活,我则完全凭“直觉”“心灵”,我是一次在看病时偶然认识这位女医生的,现在女医生多,当年却少得很,尤其像她那样外貌高雅美丽、干事精明利索的外地来的操着漂亮普通话的女医生,因为当时我爱看出小说,并知道了她有一本《简。爱》,我就把她的《简。爱》借过来看出了,在全国人民平均每人一本红宝书还多的当年,《简。爱》却稀少的不得了,尤其在我们这个当时不太开化的小城,我从女医生手里接过《简。爱》时,她是有叮嘱的,高贵而不失关切,她要我把书保管好,看得出在当时这或许才是她的宝书。 看《西西里美丽的传说》,那位女主人公高贵美丽的女主人公常使我下意识地想起那位女医生,她当年走在淮阴的马路上似乎就有这个味道,也难怪,她人长得漂亮,气质高雅,又是医生,又是外地人。。。。。。。这种女人不让男人眼亮是没有道理的,何况当年的淮阴巴掌大地方,就那么一条东西大街。。。。。。。 我把书还给她时,我已经知道了她的故事,我隐隐感到她与简。爱的关系,她或许就是中国的或者我们小城中的简。爱—— 据说她50年代是在北京解放军的一个高级医校里工作,当时她年龄一定很小;解放后,据说修改了一次婚姻法,一些老干部放弃了农村的黄脸婆。可以找城里的俏小姐了,这位女医生的同学都被老干部们选中了,其中有的后来以某某人的夫人而著名,而我们的这位女医生,我们的简。爱却坚决拒绝了一位官阶很高的老干部的求爱,执意要与一位资本家出身的年轻的外科医生相爱,竟然谁也说服不了她,最后,她所在的部队高级医校不得不提出,你如果不同意组织上的意见,就开除军籍离开北京,我们的简。爱仍然忠实于自己的爱情。。。。。。她与她的爱人一起贬到了我们这座小城,她本人还开除了党籍与军籍,我想她如果穿上军装一定会更漂亮,她穿白大褂子的形象已经够美的了。。。。。。。后来,她们有了个儿子,很不错,在我们这个小城里,他们一家三口,当年可没有计划生育,常常是一家四五个孩子,在一群说着土得掉渣的本地人当中说着好听高贵的普通话,工资很高,,生活富裕,工作很好,受人羡慕。。。。。。如果就这样过下去,我们的简。爱心理再委屈,也还是幸福的,人们还是尊敬他们的。。。。。。 就像《西西里美丽的传说》中的漂亮的女孩子主人公的幸福被毁于二战,男人上前线了。。。。。。我们的简。爱的幸福被毁于文革,文革来了,他那位"反动技术权威"的丈夫被人关了起来审查,审查他的人想他家是资本家出身,说不上是个特务,当年有什么法,有什么理?有什么人权呢?不是边签发宪法的共和国主席都成了屈死鬼了吗?你看过冯骥才的小说《人啊,人》吗?人不是绝对清洁的,在高压下,谁都会被“审”出“罪”来,我们简。爱潇洒的丈夫也难幸免,他以为他唯一的一次错误被别人知道了,他坦白了,希望从宽,但审查他的人原想给他个特务罪的,现在正好给他个“流氓”罪,因为他交待了,一位女病人出于感激,曾主动向他献出身体,仅一次。。。。。他没想到他的坦白让他获得了入狱9年的优待,年轻的读者可能以为我在瞎编,不,我说过当年我就是《西西里美丽的传说》中的那个小孩。。。。 我现在想起来我才会懂得我们的简。爱当年内心深处的痛苦,我想,她在夜深人静时一定痛苦得哭过,但是,在任何公共场合,她意是像往常一样,在我的心中,她永远是一杆挺挺玉立的秀竹,美丽而高贵。。。。。。她是我们这座小城中的简。爱。。。。。。 终于9年过去了,她的罗杰斯特回来了,不久,文革也结束了,她过去所在的部队竟还给她恢复党籍,给她“平反”,他的孩子也长了,快到找女朋友的年龄,否极泰来,人总不能总背运,就像《西西里美丽的传说》中的那位漂亮的女主人公后来那样。。。。。。 但是就在我们的简.爱的儿子找到女朋友的时候,一个上海姑娘,不幸的事情来到了,她被发现患上了癌,癌是雷电和暴雨,或许是我们的简。爱等了好久的春天与阳光全给冲没了,我们的简。爱只得在她给别人看病的医院里接受别人给她的化疗,我曾去看过她一次,面目全非,头发全脱了,挺挺玉立美丽而高贵的秀竹成了古里古怪的枯树,据说她脾气大得不得了,特别是对我们的罗杰斯特,不久她走了,大概才50出头,走得太急,我想大概当年她内心太苦了,在中国做简。爱太难了,不适合中国国情,....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她那本珍藏的《简。爱》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他儿子那里保存着?我每项次听学生问我《简。爱》时,我会下意识地想起我们这座小城里曾经生活过的简。爱,是她让我第一次知道《简。爱》,看了《西西里美丽的传说》,我又情不自禁地把这个故事也讲一遍,就像电影中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并以此以告慰我们的简。爱的灵魂,我知道我写得不好,但我还是把它写了下来,我只想说它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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