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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2005/2/9 14:24:00 人气: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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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蓝纱巾（小说）(我十九岁的样子 祝语儿新春快乐)
蓝纱巾（小说）
胡健
他在H市的一家公司工作，因为公司的业务，他几乎每隔三四个月就要到期S市去一趟，每次办完事他就从S市的火车站回家。这一次，他办完事又提着黑色公文包走进了车站。这里的一切对他是那么熟悉，就像看过了许多次的电影：开敞的现代车站、熙熙攘攘的旅客，“各位旅客，各位旅客”候车室里播报员那难以形容的播报声……这一切，他太熟悉了，熟悉得有点熟视无睹，有点听而不闻。还有十分钟他乘的车就要剪票了，他拎着包走向候车室。候车室中的人真不算少人，向几个方向开的车都在这里候车。他刚想向自己的捡票口那边走去，可不知为什么被坐在眼前的一个长椅上的身影吸引住了，那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中年妇女，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风衣口还显露着一条蓝色的纱巾，海蓝海蓝的，显得很有些气质，蓝色的纱巾与那有些眼熟的身影让他一震，是她？还真的是她——
20多年前，他与她工作都没有定规，却都喜爱文学，是文学青年，一次省里举办一个青年业余作者的改稿会，让原本身处两地的他们认识了。当时他们都20出头。当时诗坛新旧争论非常激烈，那次会上也是如此，但他俩却喜欢避开会上人们的激烈争论，喜欢悄悄地交流各自内心的想法、各自喜欢的诗。他们还常常在傍晚时分躲开同伴的目光去附近僻静的小路上散步，那是长江边上的一个江南小城，那时还不时兴旅游，但他俩当时却已经为江南小城那僻静的石板路与路两边青砖深院的人家所吸引，他现在已经记不得他与她或他与她当时都说了些什么，但是那种朦胧那种过去从未有过的激动他至今想来还是似乎隐隐记得。噢，有一次傍晚，他们散在一条石板路上，瞧见了路边一棵长着鲜红叶子的枫树，记得她禁脱口而出：“我不能再欺骗你，让心像一片颤抖的枫叶，写满了关于春天的谎言”，他知道这是北岛的诗，当时改稿会上许多人都竭力反对北岛的诗，说“写得什么呀，读不懂”，然而，她却记忆得那么纯熟……噢，还有一次散步，在浅浅的夜色的映衬下，他突然觉得她的身影是那样的美，便随口吟出：“黄昏，黄昏，丁家滩是你蓝色的身影，黄昏，黄昏，情侣的头发在你肩上飘动”，他还记得当时她激动地说，“又是北岛的”……是呀，尽管他们当时很年青，很迷恋诗歌的美好，但是与此同时他们也不是没有感受到现实生活残酷的那一面的，当时他与她就像浮萍，工作都没有着落，那时还不像现在这样兴什么自由撰稿人这些的……是呀，在那个长江边上的那个小城，就在他们分手的前二天的晚上，她悄悄向他要了他的笔记本，她说想给他写一段话留作纪念，他悄悄地给了她笔记本，他还记得她在他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上了两张纸，尽管他从那个小城回来那阵子时常读它，可现在却什么也记不清了……还有，好像，不，就是，在分手的那天早上——到了中午，所有参加会议的人们都将离开那座小城，各奔前程了——那天上午，他在驻地的门口偶然瞧见一位女青年脖子上围着一条蓝纱巾，海蓝海蓝的，他觉得漂亮极了，他想，这蓝纱巾如果围在她的脖子上一定会更美，是呀，中国当时还不怎么讲究时装的美，现在想来他当时的意识可能太超前了，于是，他连自己都不敢想象，竟立刻赶到座落在那座江南小城中心的市百店商店，用自己当时仅剩的也是仅有的钱，为她去挑一条蓝纱巾，记得他在挑的时候勇敢而又愚笨，以致那位中年女营业员笑他“你没卖过东西呀”，是呀，如果现在他会回答：“确实没有”……当他赶回驻地，把包着那条蓝纱巾的纸包送到她的手里时，她正在与他们忙着一起向车站去呢，她问他：“里面是什么？”，他只答：“没什么”，她便与他们又急切地朝车站方向赶去了，而他也得回住所收拾行李了，时间不早了，但他记得当时他当时并没有立即动身，而是目送了她与他们一程，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他还记得当时他竟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她如果围上那条蓝纱巾一定会很漂亮，她围上它是什么样子呢……在这之后，他们通过好些信，再后来就不知为什么中断了联系……
“是你？还记得我吗？”，他问她；她已从候车室中的座椅上站了起来，眼前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清纯的她，而是一个成熟并给人干练感的中年女人，脸也不再像当年那么鲜嫩了，而有点儿打折，她穿着米黄色风衣，脖项中围着一条蓝纱巾，海蓝海蓝的，显得很有气质，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皮包放在她身边的座椅上，“是你？”她也发现了他……她告诉他现在她在N市的一家公司工作，有一夫一子，“还不错吧”，他也告诉了他的简单情况……他问她：“还读诗吗？”他觉得她当年诗写的确实是不错的；“早不读了，你呢？”她也问她；“没年青时那么有空闲了”……是的，现在连他自己都不能搞懂他们当年为什么那样地迷恋诗，甚至为它从“不同的地方走到一起来”……可他们还没来得急聊上几句，播报员那难以形容的播报声又在大厅中响起来了“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去H市的列车……”大厅里去H市的剪票口立刻人群涌动起来，他得向她告别了，她也向他道上再见，这时他不知为什么想起前苏联的一部电影的名字《两个人的车站》，因为她的出现，他今天在这个熟悉的候车大厅竟有一种过去没有过的感受，他很快就把自己汇入那去剪票的人流，像往常那样，但他的心情却有点不同往常，在进了检票口以后，他又一次回望大厅，因为人多，他好不容易才看到她的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还有那条围在脖顶子上的蓝纱巾，海蓝海蓝的，她围上它确实显得很有气质，他确实是这样感觉的，他掉过了头去，开始大步向列车车厢的方向走去，他边走边想，她现在脖项上围着的蓝纱巾会不会与他当年送给她的那条蓝纱巾有点联系，不，他很快地否定了，不会有什么联系，那条蓝纱巾早已飘失在逝去的岁月里了，两条纱巾的颜色相同只不过是一种巧合，一种偶然吧，但是，她围上了蓝色的纱巾给人的感觉确实不一样，是的，他不愿意把过去的那条蓝纱巾与现在的联系起来，他想，那样他就成了他一惯瞧不起的那些蹩脚的小说家了……
车站播报员那难以形容的播报声还在空中回响着：“旅客们，旅客们，请注意了,请注意了.开往……”
2005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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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6/9/13 8:4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