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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3/15 21:26:42 人气: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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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请你忽略我的疼痛。
1.
她在凌晨1点醒过来。习惯性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吃下白色药片,准备继续睡。在睡着之前她似乎看见乔安。那张俊俏的脸很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他似乎在对她说话,可她连一句也听不见,只能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感到无能为力。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4点,剧烈的头疼再次把她从梦里拉回现实。在梦里又出现乔安,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衣从她眼前走过,她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模糊,直到消失。这是晚上遇到乔安时的情景,当时她只是准备出去买包烟,然而却在便利店门口看见他。在他发现她之前,她便转身进了旁边一条狭小的巷子里躲起来。她害怕遇到他,怕他看见如此憔悴的自己。
她起身去洗手间。 空荡荡的阴冷的房间里,她听见脚上的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鞋是乔安从苏州带回给她的。乳白色的绒布上有风格独特的苏州刺绣,她喜欢踩着软绵绵的鞋底在家里四处溜达,听脚下穿来愉悦的声音。可是,她记得她明明已经把它扔了,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把家里关于乔安的东西,连同她最喜欢的拖鞋统统扔掉了。一切似乎都很奇特,而她却不愿意多想,她的头还在疼,全身上下像是正被无数的蚂蚁吞噬,一阵阵撕裂般的巨痛还在继续。她有些站不住脚跟,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坐回到床边,然后从柜子里拿出那包被包起来的香烟点上,顿时她觉得轻松了许多。氤氲中,她的眼前迷迷糊糊,仿佛有光圈围绕,接着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2.
街边,她站在咖啡厅门外。她从玻璃窗外看过去,若若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稀薄的阳光在她的脸上刻下班驳的痕迹。她有些迟疑,站在原地不肯进去。她伫立在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身边走过,她的表情淡定,从容,犹如定格的黑白默片。电话这时候响起来。她抬起头看见若若焦急的表情,她挂掉电话,径直走进去。
现在的若若幽雅温柔,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双透彻的眼睛。始终是自己贴心的女子,在她进来时叫了自己喜爱的咖啡,不加糖。数年来,若若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她,看着她和乔安一路走来,看过她笑,亦看过她的眼泪。在若若心目中,她和乔安是最般配的一对,应该谈很长时间恋爱,然后结婚生子。到最后他们却辜负了若若,她心里时常充满了愧疚,却不知道是对若若,还是对自己。
你又瘦了。若若说。 她笑笑,说这段时间老失眠,没办法。 还跟莫楠在一起?别老跟他待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 在我心目中没好坏之分。她说出自己的感受,然后便从若若的眼睛里看到无限的怜爱。她说的是实话,她曾经以为乔安是好人,可他却和别的女人有染。若若觉得莫楠不好,而他却一直无微不至的关心着她。也许是她太蠢,始终分不清楚好坏是非,所以她才一直笃定,若在好之中发现有坏,不如在坏里寻找好的。她的心脏开始摇晃,几个月来,每当她想起乔安,她的心都会隐隐作痛。她不愿让若若看出实情,于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若若握着她的手说,还好吧。她点点头,不肯说话。那天夜里她遇到乔安后,她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同样的话。寒冷的冬夜,她却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像个傻子似的呆呆地立在街边,细心的若若帮她带了外套来,那时,她的心里突然感到久违的湿润。她觉得有些不能自控,所以提前对若若说了再见。在她离开咖啡厅之前,她的眼泪如她所料,倾泻而出。
3.
莫楠打来电话时,她刚洗过澡。她接起来说了一句我马上来,就挂掉了。她在镜子前化妆,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在她的手下渐渐红润起来。现在的她妖艳妩媚,不再是个病奄奄的女病人。她对自己说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她走进包厢。莫楠在朦胧的烟雾中向她招手,然后示意让身边的女人离开,那个女人很年轻,似乎是个学生。她有着娇好的面容和身材,只是她那一头红头发,让她觉得像看见了火鸡。她脱掉了外套走过去,当她坐下时,她注意到角落里火女人眼里的火光。莫楠拿了包香烟递给她,她接过来看,和家里那包一样没有名字,她微笑着把烟塞进了包里。前几天你去哪了。莫楠问。她说生病在家休息。他点点头,说没事就好。接着他把手覆上她的,说今晚去我那吧。她沉默了片刻,说不。莫楠吸了口烟,说那好,现在开始吧。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一小袋药片放在桌上,顿时,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长开了血盆大口,咬掉了她的耳朵。
她的身子越来越轻,大脑越来越模糊,隐约看见莫楠和那个红头发女人纠缠在一起。她闭上眼睛,此时她想要的只是音乐,越强烈越好的音乐。她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脑子里出现乔安那张俊俏的脸,接着是莫楠的。他们互相交替着,然后渐渐模糊。因着药物的原因,她的头疼开始发作,即使她跟着音乐拼命摇晃脑袋,也丝毫无法减轻疼痛来到的焦躁。以前,每次当她头疼时,乔安都会细心的拿药给她,用手抚摩她细嫩的脸,哄她睡觉。那时的她是个只会撒娇的小女人,而如今她却是个病人,需要用药物维持生活的病人。
头疼越来越严重,她抱着头蜷在一起。 头又开始疼了?莫楠的声音响在耳边,她睁开眼,点点头。看到莫楠从包里拿出烟点上,递给她。他说抽吧,待会儿就不疼了。她狠狠的吸了一口。她迷糊了,感到疼痛正逐渐从她的大脑里消失掉。好点了吗。她闭上眼睛不说话。出乎意料的,有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脸,轻轻地抚摩。熟悉的感觉让她立刻堕入无尽的深渊,乔,乔,她在心里轻轻唤着。片刻,她睁开眼,对莫楠说,今晚我去你家。
4.
周末的时候,她去超市买东西。 她推着小车,听着MD,悠闲自在的在超市的转悠。她买了很多喜欢的食物,以及生活用品。转了一圈又一圈,她不断地检查,怕漏掉了什么。现在她时常会突然不记得前几分钟发生的事,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很快就忘掉了。亦或者大脑会在一瞬间突然停顿,接着眼前一片漆黑。有几次,她都昏倒在家中,过了一会醒了自己再爬起来。她隐约觉得,一定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实在不远处等着她。只是她不愿意去揭晓,那样残酷的现实是她现在还无法承担的。
出了超市,在玻璃窗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她觉得自己此时像个家庭主妇,穿着朴素的外衣,手里是一大筐食物。这种状态是曾经一直想要的,她曾许下承诺,要每天做很多不同的菜给乔安吃。而如今的一切,只是一个空洞洞的躯壳。她记起和莫楠约好吃晚饭,于是拿起电话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正当她准备挂机时,电话被接了起来,紧接着,是莫楠粗重的喘息声。她静静地挂掉电话。
没有怒气,没有心痛,出乎常人的冷静。这只是一个无聊的把戏。她想着莫楠身下那一头的红头发,觉得很可笑。那个女人不只一次的对她做出如此愚蠢的事,只是想要惹怒她,让她气急败坏的去找莫楠,接着被他绝情地赶出家门。她的确是聪明,这样的招数也能想到,只是她高估了她和莫楠之间的感情。她很想告诉那个女人,或者说是女孩子。成人的世界没有爱情,轰轰烈烈的爱情不属于他们,他们要的只是平静的相处和依赖,没有悬念,没有突兀,,就如同她和莫楠。可是她知道她不会明白。她在那个年纪的时候也不明白,以为爱情就是一切,为其生,为其死。甘愿为之癫狂,即便掉入无底深渊也在所不辞。可那只是一场梦境,虚无飘渺,无法触摸。即使再剧烈,留下的也只不过是一地冰凉。
5.
她给若若打了电话,约她吃晚饭。在她家楼下的那家西餐厅碰面。
她看到若若走进来,仍然幽雅温柔,柔软的黑发已经长到腰,她一直觉得若若很漂亮,是那种恬淡的美,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她,和她在一起会觉得惬意和放松,可是只有她才会这样认为。在学校时,若若的冷漠是众所周知的,她看人看事始终是一副淡漠的神态,很难在她的脸上看到情绪上的波动,很平静很平静,静的像深井里的死水。可是若若却主动接近她,只对她好,像照顾孩子一样疼爱她,宠溺她。有时甚至会让她产生错觉,觉得她们两个会在某时候合二为一,变成一个人。
她点了喜爱的牛排,若若只要了一杯水。近些日子她老是觉得饿,刚吃完东西不多久,就又会觉得饿。于是她开始不停的吃东西,这种对食物的欲望已经彻彻底底将她封闭起来,有时候她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吃,薯条,面包,方便面,有什么吃什么。吃饱了就去睡觉,睡醒后觉得饿又继续再吃。她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不大像个人,而像个畜生了。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无法忍受胃里空荡荡的难受。
你胖了。若若开口说话。 是吗。 她低头看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长胖了一大圈。对食物的沉溺,已经让她忘记自己傲人的身材。但是她已经到了不能自控的地步了,她中了食物的蛊惑,像个被巫婆使了魔法的小女孩,变成了人以外的东西,动物或者是其他。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若若说,你有男朋友了吗。 若若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她说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一直不交男朋友。她没注意到若若脸色的表化,她仍在继续大口地吃着面前的牛排。她只是听到若若说,没什么。还没这个打算。
她们坐的位置刚好靠着窗。今天有很好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洋洋洒洒的落在脸颊上,有种懒洋洋的舒适。她很长时间没在阳光下活动了,那些被食物控制的日子里,她每天活动的空间就只有几十平方米的房间里。所以当阳光刺入她的眼睛时,她略微地觉得不适应。或许阳光太猛烈,令她觉得眼前一阵阵的模糊,白晃晃的亮。
她对若若说,你该去找个男朋友。 若若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停住了,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某个位置,表情惊讶。 她转过头,顺着若若的视线望过去,然后,她看到风度翩翩的乔安走进了餐厅。她突然就心慌了,她觉得自己该躲起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可她就是不愿意让乔安看见自己。 她想马上就走。然而当她站起来时,觉得头晕晕的,有些站不住,然后眼前一黑,脚一软,就倒了下去。
6.
她醒来的时候,头还在痛。 她注意到自己正睡在医院的病床上,心里突然一阵恐慌。若若这时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一声不吭。她看到若若脸色很难看,但她什么也不说。事实上她是不知道说什么,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她也对即将清晰化的事实恐惧不已。 她说,若若,告诉我实情。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她就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般心惊胆战。若若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平静的说了两个字,脑癌。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可能性,任何绝症都被她一一列在心上,她要自己将来面对的时候能够更加从容平静。可当她现在真正听到这两个字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抽搐。她叹了口气,掩饰自己内心的绝望。 还有。若若接着说,你怀孕了。 她坐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当她想起前段时间对食物所产生的欲望时,她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她有气无力的躺回床上,眼睛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她在想她的孩子。在她生命即将完结之前,她的身体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崭新的生命,多么可悲。 若若站起来对她说,你必须打掉这个孩子。 她问,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在尽快做手术,手术的危险性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所以你必须提前打掉孩子,否则你会更危险。 她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她说,不,我要把他生下来。 若若问,为什么,就因为他是莫楠的孩子? 她说,不,你知道我对莫楠没感情。 若若问,那为什么? 她说,因为这是我的孩子。
若若突然发疯似的跑过去拽着她,拼命的摇晃。你不能,你不能要这个孩子。她有些惊恐,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疯癫的女人是熟悉的温柔幽雅的若若。她问,为什么。若若哭了起来,因为我爱你啊,你不能有其他男人的孩子。 她怔住。耳朵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她想这一定是幻觉。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这么爱你,我不能让你被其他男人抢走,包括乔安也不可以。
她看着若若,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她,仿佛要把她看透一般。此时的若若已经冷静下来,脸颊上还有未褪去的泪痕,她说没错,把乔安抢走的人是我,可是如果他爱你,更本不会被我勾引,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她觉得一切都像是场梦。梦里有螺旋状的沼泽拼命把她往下拽,她看不到一个人,也找不到一根能救命的树叉。她只是觉得胸闷,无法呼吸。胸口被强烈的挤压后产生阵阵的抽搐,疼得她想掉眼泪。而她只是平静地对若若说,你滚。
7.
她穿着宽大的裙装收拾房间。她小心翼翼的把家里能擦的地方都擦得干干净净,这里是她的新家。她从那间宽敞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她要在这里平平安安的等着孩子出世。她挺着腰,把给宝宝买的新衣裳一件件的翻出来看。虽然离生产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宝宝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应该会是个称职的妈妈。
她一个人住在这个小房子里。从那次以后,若若就再也没有找过她,她想着当时自己确实是太冲动了,即便若若做错,自己也不敢否定她的感情。她明白爱一个人的滋味,她也明白得不到爱人的爱的滋味。所以她变得宽容,她渐渐学会原谅若若,以及那场错误的爱。
她搬来之前,曾给莫楠打过一次电话,告诉他实情。莫楠只是说让她安心休养,一切事情由他来处理,接着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等到后来她再给他打电话,他已经换了号码。她不记恨莫楠,她早就明白他想要的感情,对于一段没有爱情的感情来说,一个孩子的出现无疑是这段感情最大的威胁。莫楠知道他负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所以他逃走了。
因为现在是夏季,基本上白天她都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听听音乐,或者给肚里的孩子讲故事。她听别人说未出生的宝宝应该有个很好的胎教,所以她讲故事的时候通常是放着很舒缓的音乐。她在音乐声中幻想宝宝的样子,想着想着,她自己就会笑起来。
晚上的时候,她去超市买东西。她买了很多营养品之类的东西,她要把自己保养的健健康康的,这样才能等到宝宝出世的那一天。她还记得自己的病,可是这些对她已经不太重要了,她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看到宝宝健康的出世。
她沿着马路往回走,手里提着大袋小袋的食物。她笑盈盈地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人群,以及呼啸而过的车辆。她知道,她的心正一点点的发生变化,变得潮湿,柔软,这一切都归功于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她边走边想,她要给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然后教她说话,教她写字,教她唱歌。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当她走进小巷里的时候,她发现身后似乎人有人跟着她。她本能的越走越快,可她的大肚子无法让她跑起来,她只能一只手拖着肚子,急速的往前走。要出巷口的时候,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她嘘了一口气,低头查看有没有掉东西,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她撞上了人,当她抬起头准备道歉的时候,她看见面前那一头红色的头发,以及下面那张狰狞的脸。
有冰冷的利器进入她的身体,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想着她未出世的孩子。她倒了下去,粘稠温暖的液体从她的肚子里溢出,染红了身上白色的裙装,裙脚上是大片大片的污渍,像一片片落入泥土之中的白色雏菊。她渐渐失去了意识,身体内犹如被掏空般的空洞,里面是回堂而过的阵阵冷风。
隐约中,她听到有说话声传过来。喂,莫楠,事情已经办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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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变成朝三暮四的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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