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发表:2005/3/19 16:50:10 人气:134
|
楼主 |
我也不想这样
我没有办法拯救自己,我跳下了一个陷阱,只有一小片蓝蓝的天,曾经,我以为得到了自由,如今,方知竟是桎梏。
我也不想这样
是我爱上他,情愿为他四分五裂,我知道,他不受束缚,或者说,我不是束缚他的那段绳子。虽然彼此不言不语,可我知道他在悄然离去,这种感觉夜越深,越明显。
明显得让我悲哀又悲哀。
和阿啼一起去唱卡拉OK,阿啼厉声尖叫,声音连绵不绝地炸开。红的光,绿的光,直朝脸上扑,阿啼的脸变得很古怪。她一遍又一遍地唱着李玟的“嘀答滴”,还在狭窄的空间里学着屏幕上李玟的款摆,阿啼不停在我面前晃动,如水蛇般。
我忍不住发出抗议,但声音太低,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我失语了,整个世界只有阿啼的声音。我蜷在黑皮沙发里,一瓶又一瓶地喝着,酒在容器中,我在泪中,满脸都是阴影。
A城经常下雨,这个春天也如此。半夜,我和阿啼扶醉而归,她喝得比我少,醉得却比我凶。只是她的声线仍不现疲累,站在路边,她拼命招手,而那些忙碌的车子只是漠然飞过,溅起层层水花,落在我们的裙边。阿啼半靠在我身上,握紧拳头,开始骂人,骂什么我听不清。
我的灵魂飘得很远,回不来了,像一个空心人,站着,等着,眼神寂灭。
是凌晨了,我去了阿啼的家,把她丢上床,自己摇摇坠坠找酒喝。一室灰暗,不知道阿啼是为了追求情调,还是省电,灯光竟如豆,那么小小的一点光亮,凄凉得朦朦胧。
没奈何,我抓起案头的一包烟,用力地抽了起来。尼古丁,杀死我吧,我嘴里叼着烟,双手攥紧头发,尼古丁杀不死我,我这么一个健康的女人,如果想要突然死去,除了自杀,没有别的出路了。
可是生与死一瞬间必是极痛楚的,我深知自己还没有积蓄足够的勇气。我死不了,冷清清地,想到这句话,整个身子软塌塌倒在地上。
阿啼睡得香甜,身上笼罩着浓郁的酒味,但唇边还有美梦的痕迹,平静的面容,没有一丝怨忿,某一瞬,我产生了幻想,眼皮一跳,我害怕这是遗容,她再也醒不来。
她半年前,刚从一场煎熬中凤凰涅磐。她说,再没有人能伤害我了,按了按自己的心,这里,没有钥匙了。
她不哭,像一尾失水的鱼。我想尽管如此,她还是缓慢地老去了。那个男人重新回到家里,得到妻儿的热烈欢迎,继而,纪念十五年婚庆。
场面很盛大,我和阿啼站在酒楼的外面,看里面人头簇动,推杯换盏。阿啼穿着黑色风衣,更衬得肌肤胜雪,她盯着里面的那个人,和他臃肿的妻。
小心,你看,我输给了那个四十岁的女人。
不是,你只是输了你爱的男人。
阿啼凄楚地看我一眼,然后将手插在口袋里,小心,我们走吧。
我们去了一家美发屋,阿啼坐在转椅上,要求美发师剃个板寸。美发师下手时,非常犹豫地问,小姐,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斩断三千青丝,连旁人都觉可惜,那样好的发质,握在手里流泻一片。
阿啼简洁地重复,板寸。没有一点表情。
出来时,我对阿啼说,没意思。
什么?她侧过头。
剪发这种事情没意思,什么断发明志,什么从头开始,我说,完全没意思。
路边正好是一家卖珍珠奶茶的连锁店,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有意思”三个字。阿啼买了两杯,将巧克力味的递给我,给你一点意思。
生活真是没意思。
那时,我已经隐隐觉得这样下去不对,我是说,我和张耀明,但我作声不得,一切只停留在微微的忧郁里。看他笑,看他沉默,看他睡,看他说话,看他电话,看他关门,看他,我这样地看着他,观察他每一个表情。他在我的生活里。
《美丽人生》里,木村拓哉向常盘贵子求爱时,就用了这句台词——我对你,有点意思。
张耀明,请允许我如法炮制。
我们相识在某年某月某一天,你有一张英俊的脸。我恨自己那么肤浅,对你的外表迷恋忘返,然后爱屋及乌地爱上有关你的一切。
爱。
在黑漆漆的夜,我投入你怀,我说,只是这样。
你说,哪样?
我说彼此都是自由的,不要任何可能的羁绊。
张耀明,你看,这一切正中你下怀。在没有光线的屋子里,我触摸到你唇角边的满意。
我兀自对阿啼颂扬这种简洁的关系,多么好,没有纠缠,就不会有摆脱,这样的关系,不会令男人觉得压抑,也就更容易实现天长地久了。
阿啼不置可否,只是吸手里的烟。她戒了爱,却上了烟的瘾,她需要握住一点东西,才不会两手空空。
阿啼的康复长达半年,在那段日子里,她果真再也没有找过那个男人。倒是对方好几次致电来假惺惺地叹惋,阿啼不耐烦听这些,把电话搁在烫衣板上,任男人滔滔不绝地独自追悼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
阿啼,你不再爱他么,一点都不了?站在阳台上,我好奇地问。
还有这么一点,黄昏的风里,阿啼举起右手,拇指掸了下中指,所以,她顿了顿,我要离开A市。
我们去庆祝,也许更确切的是饯别。打车去飚歌城,她唱“嘀答嘀”,唱得走火入魔,而我麻木地将杰克丹尼灌进肠子,我需要一点醉,忘记真实的痛。
我没有办法拯救自己,我跳下了一个陷阱,只有一小片蓝蓝的天,曾经,我以为得到了自由,如今,方知竟是桎梏。
而他,张耀明,是那个系铃人。
在短短半年里,他的风流史浩浩荡荡,没有一丝要浪子回头的意思,并且,他几乎不骗我,和我说一些绯色的时间,地点,人物,情节,就像我们预先设定的那样,我表现出了宽容与无谓,甚至怀着善意点评一番,还指着某些照片说,这女人不错,加油。
多么像伟大的萨特和波伏娃。
他都不瞒我,费小心,你还要怎么样,我掐自己手臂,哭得红了眼睛。他不瞒我,是不愿意,还是不屑于,或者,根本就是懒得瞒。他不在乎我何种态度,不在乎就是不关心啊,不爱啊,费小心,你应该明白,你不是不明白,你这个傻瓜,你还要站在原地自欺欺人多久呢。
一瓶一瓶的酒都空了,我埋身于这个夜,埋身于阿啼掏心挖肺的歌声里,嘀答嘀,嘀答嘀,嘀答嘀答嘀答嘀。
阿啼走的那天是一个灿烂天气,在冷气太足的机场,阿啼拉着我坐在角落里,背后是一大块落地玻璃,阳光热辣辣的。机场的上方悬挂着无数下垂的长灯,阿啼问,像什么?
我的想法开始朝淫秽的方向走,阿啼却在边上低声说,像针呢,那么密密麻麻的,要扎进心里。
阿啼到底没有哭出声,只是安静地淌泪。换了登机牌,在安检的门口,我们拥别。
你要好好的。
你也是,好好的。
我们徒劳地重复这样无力的话。
阿啼的头发已经齐耳了,她转身走了,走出了我的视线,这一走,就是今生,就是永诀。
眉目里有破碎,再没有笙歌可以听。
我又回到飚歌城,还是那间房,还是一样的酒,一样的空间,只是唤不回时间。
许多明晃晃的针,落进我的心,每一针,都撕裂。
你说,为何每天都要流泪呢。
张耀明,关机关机,永远是关机。我打电话给他所有的朋友,他们都支支吾吾,匆忙挂断。我知道啊我知道,我知道张耀明爱上了别的女子,她明艳动人,风情万种,她使张耀明身心愉快,醉生梦死,张耀明在爱河里如鱼得水,容光焕发。
我不断地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舌尖涩涩的苦,使我又哭又笑,我像掐了头的苍蝇,我知自己不能再忍耐,茫然地在室内奔走,然后靠在墙上,哗哗地,哭。
他又这样,他总这样。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我抓起杯子砸向他,冲过去,拎着他的衣领,哭喊着,那个女人是谁,长发,短发,细腰,丰胸。没有回应。我抬腿踢他,真的,我踢他了,踢得很痛快,他很快就倒在地上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如同木头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我的鞋跟踢断了,他还是没有动静,眼睛安静地看着天花板。
他在梦中都不在乎我,任凭我笑,哭,疯。
我没有那把开启他心门的钥匙,我的针落不进他的心,他不会为我痛。
我跪在地上,梦里,双手搭上他的脖子。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结局,因为从来不存在开始,亦没有过程之说。他没有骗过我,是我心甘情愿陷在这个没有出路的迷局里。
张耀明说过,我们之间没有明天,说得那么彻底,以至于我任何愿望都成了虚妄。可我那么爱他,不能容忍他带走我的心,丢下我的身,他使我容颜枯槁,生不如死。
是,生不如死,如果没有爱情,不如归去。
我存心死,吃了一大把安眠药,可不过一天一夜就幽幽地回醒,室内昏暗,隔壁的麻将声哗哗哗,还有某扇窗里传来的钢琴声,似乎是初学,我听了一会,知道自己尚在人间,挣扎着抬手去拿杯子想喝口水,啪地一声,杯子跌在地上,碎了,就像我的爱情,我的生活,那样无从收拾,悲从中来。
我把头发扎起来,领子竖得很高,戴上墨镜,去张耀明公司楼下,他打车,我也打,对司机说,跟上前一辆,他去赴约,在一家餐厅,有个长发女子在那里等,我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某个角落,看他的手搭上她的手,或者,伸手拢她的头发,举止亲昵,关系暧昧。
他们就餐过后,牵手走出餐厅,我继续跟。他们在中南路逛街,人潮人海,我跟丢了他们,于是先自回他居住的那幢大楼,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轻轻晃着,不知晃了多久,他们回来了,拎着大包小包。我冷冷看着,夜黑了,星繁了,抬头仰望他的窗,灯光暗了,我的心啪一声。
对他来说,我甚至连嫉妒都没有资格,他不给我这个资格。我只是他无数风流韵事中的平淡一出,我不能冲上去踢他的门,揪那女人一头长发,火辣辣的耳光刮过去。
我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看着,用刀一样的目光。
他终于开机了,仍然不接我电话,这比关机还要让我觉得受辱。漫长的电话铃一声声提醒着他的冷漠,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使我无法承受这坚硬事实。
我一遍遍拨着,成了一个机械动作,在数次交锋后,无法承受的是他,他再度关机,当听筒里传来您拨的用户已关机的甜美回音时,我笑了起来。
我整天守着这个号码,只要他一开机,就欢天喜地扑过去。他终于被我这种歇斯底里的神经质逼出了反应,在电话里冲我吼,你难道不明白吗?
不明白。
那好,他怒气冲冲地说,听清楚,我有了喜欢的人,请不要再来骚扰我,OK?
OK,我脾气很好的样子。
故事的最后一幕,在那个PUB。
我依然跟踪他们,晚上八点,喜喜PUB,他们坐在情侣位上卿卿我我,我要了杯冰水,躲在吧台的昏暗角落里,我的眼睛紧紧贴着他们。
她起身,向洗手间走去,我迟疑了一会,探出半个身子,悄悄地从吧台里取了样东西藏在外衣里面,跟了过去。我站在明亮的洗手间里,轻轻反锁了门。那个长发女子上完厕所,推开黑色挡板,走到水龙头前。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抬起头,从圆形镜子里看着我,眼神迷惑。
我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关你什么事?转身要走。
她经过我身边时,我一点没有犹豫,一点都没有,似乎我今天就是为她而来的,似乎这一个动作已经排练了许多次,似乎是一场预谋。
我已经不想自杀了,也不要像阿啼那样辛苦地舔着自己的伤口,舔完了,还得换个城市重新来过,我追寻另一种解决方式。温柔与暴烈,我选后者。
吧台那把长长的雪亮的水果刀直直刺入她的心脏,鲜血喷了出来,她的嘴被我的左手死死捂住,确切地说,她咬着我的手,我觉得痛,右手再度狠狠使力。
她软软地倒下去了。
我走出去的时候没有人发现,慢慢走着,然后站在一百米处等,十分钟后,有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开过来,车灯在黑夜里闪着。
我轻声地说了句,救不活了。
|
|
|
----------------------------------------------------------- 从此变成朝三暮四的好女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