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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6/27 22: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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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楼 |
Re:蔓殊菲儿文集典丽小说卷
贺兰敏之 文 / 蔓殊菲儿 御苑马球场上的赛势已成定局,雍王李贤再一次巩固了“常胜将军”的冠冕,这一次得胜不比寻常,因为他赢得的是长安名手贺兰敏之。 敏之端坐在汉白玉的台阶上,懒洋洋地沐浴着初春温煦的阳光,任清风拂过他的素缎球袍,任落花飘在他的肩头身边。这一切无不在贤的心里唤起了莫名的感动,他微笑着走了过去。 “喂!别在这傻坐了,到宫中陪我喝酒去,别让别人看到了说你输不起。” 贤用他的金鞘马球棍拍拍敏之的肩膀,敏之抬起脸来,粲然一笑,明亮的眼睛里掠过女子一般秋水的光波,贤愕然间,他已站起身来,掸掸球袍上的灰尘。 “走吧。”他说。 贺兰敏之是宫中已故韩国夫人的儿子,也是曾艳冠后宫的魏国夫人的哥哥,亦是皇后武则天的外甥。他从小在大明宫中长大,十五岁的时候被武后另赐第,花不完的金银珠宝,穿不尽的锦衣轻裘,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加上天生的俊美仪容与潇洒风度,敏之成了长安有名的风流浪子。 宫外的生活挥霍着贺兰敏之的青春美貌与如水年华,宫内的生活则吞噬着韩国夫人母女的生命,武后给予了贺兰家族一个虚假的荣华,那对母女随着与高宗私情的败露。象泡沫一样灭亡了,吐出一口黑血,死得无声无息。 武后身边的人曾提醒她提防贺兰敏之,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知道两次相似毒杀中的玄机。 “他在干什么呢?是不是有所长进?”在重罗叠帐的合璧宫里,武后微笑着问她的密探张平,身后的上官婉儿轻摇纨扇,奇异的香风柔和地袅绕着她面前噤若寒蝉却又满怀领功之心的男子。张平于是一切都照直说了,那贺兰敏之悲恸几天之后照旧斗鸡走犬,眠花宿柳。他可怜的妻子王氏整天抱着幼子独守空床。他惟妙惟肖地进述着敏之与某个妓女公开了的艳情秘史,唾沫飞溅地描摹那个年轻人拜师修习房中术的种种趣闻。在桃色气氛的笼罩下,宫女们神态各异,武后用绢扇遮了半边脸颊,似笑非笑。 贺兰府中的密室里,贺兰敏之面对精致酒菜微笑不语,陈斯拼命地训斥他的纨绔风气与知仇不报的懦夫态度,烛灯下,敏之乌黑的长发分披两边,显露出白皙而宽广的前额。他时而把玩翡翠酒盏,时而调弄玉笛金坠。陈斯着面前这个高挑俊秀的青年能抽出佩剑愤然一呼,劈去案角或割破手腕矢志复仇,但他失望了。 “我从不做徒劳无功反害了自家性命的事。”敏之冷然一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及时行乐才是正理。” 武后遇刺的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亮尽亏的夜晚。刺客行刺末遂,翻墙逃走,侍卫舍命追捕,在最后一座宫墙下将他围隹,刺客低吼一声,挥剑自刎,卫队长扯下他的黑面纱却无人认得。长安城门紧闭,一场血腥的搜捕趁着夜色进行。卫兵们从宅院酒肆里揪出一个又一个可疑的指使者.当他们手持火把沿随着贺兰敏之的足迹来到弄春楼时,鸨母吓得脸色灰黄,妓女们则尖声惊叫响彻夜空,杂乱登上楼梯的脚步声直向奢华的花魁卧房。 卫兵踹开木门,满室华烛辉映,锦绣鸳帐下,交缠的肉体云雨正酣。闯入者全体愕然,竟无人敢上前揭起鸳帐。贺兰敏之从容不迫地结束交欢,披上长袍,布满细密汗珠的脸庞面如桃花。所有在场男子均暗自深恨自己俗颜寡容,一切俊美都不及他万一。 敏之屹立犹如玉树临风,温和深沉的声音若音乐般悦耳,“诸位夜闯弄春楼是为何事?” 卫兵长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贺兰敏之,你暗派刺客行刺皇后,该当何罪?” “行刺皇后?”敏之脸上显出讽刺的冷笑“我贺兰敏之好酒好色长安皆知,娘娘赐我锦衣玉食未及报答反而将恩作仇也太不近人理了吧?” 卫兵审视着面前的“罪人”,见他脸上没有一点惊惶恐惧,十分讶异。已系上抹胸,披上薄纱的胭鹂倚在敏之身边,嗡声嗡气:“就是嘛,贺兰公子天天光顾,夜夜留寝已一个多月了,哪能去做这样可怕的事呢?” 敏之微笑着伸出了双手,“绑了我去见娘娘吧,告诉她是从弄春楼的胭鹂阁里拿来的,叫她好好训斥我不学无术,我也顺便讨几个风情万种的宫婢。“ 一个愚蠢的卫兵贴着队长的耳朵说:“人家是娘娘的外甥,和太子一道长大的呢。” 队长的脸转为赤色,握剑的手汗津津了。鸨母带领着几个妓女闯了进来,一叠恳求队长莫拿了敏之去,说贺兰公子一掷千金,少他一日便少了一日全楼的花销。队长目瞪口呆,在鸨母的连珠舌下草草收兵,悻悻离开了脂溢粉满的弄春楼。 武后次日坐在合璧宫中静候佳音。她浏览了被捕犯人的名册,微微颦眉,“疑犯里怎么没有贺兰敏之?”主理这次搜捕的官员立即恳求武后下令捕贺兰敏之归案。武后腻烦地挥挥袖子,“敏之是我的外甥,姐姐只有这么一个骨肉了,难道还要对他赶尽杀绝?你们这帮蠢才。” 行现刺皇后之事被闹得满城风雨之后平静了下来,代价是处斩了五品奉官许在素的全家,在西市上,大呼冤枉的许家族人[被切菜似地砍下脑袋,鲜血四处漫流,疯狂地奔涌致到围观百姓的脚下,染红了他们的袍边裙裾。 长安平静下来不久,敏之也从蜇伏的弄春楼里走了出来,在通往皇城的常经之路朱雀东街的酒肆里把盏行令。 所有事情在发生之前都是难以预料的,司卫少卿杨思俭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苦心多年的经营最终落得一个残酷的收场。 春光明媚的四月长安,柳艳莺飞,一列携华贵马车的队伍从大明宫里出来,行至朱雀东街时遭到了一位醉酒男子的冲撞,那男子跨于雪青马上,一手持壶,一手奉杯,马同人醉,摇摆入队,把队伍拦腰截断,正居马车不远。马车里面是杨思俭十六岁的女儿丽卿,丽卿听到外面的动静,偷偷揭开车上的窗帘一角。望向那个醉酒的男子,雕鞍宝络,仗剑配笛,锦缎白袍纤尘不染。“又一个纨绔子弟。”丽卿颦了颦眉,刚要把窗帘放下,旁边的仆从策马过去,大骂闯入者,那男子拨转马头,绝世的俊美风仪震惊了所有直面他的人们,四月的春光如此灿烂,一半辉映在他的身上,一半直投入丽卿的眼帘。丽卿永远记得他的淡然一笑,永远记得那烙在她心上似醉非醉的眼神,燃烧如火却又柔情似水。 惊鸿一瞥,使她忘却了宫中帝后的交口赞誉,忘记了身为未来太子妃的骄傲与荣耀。她羞花闭月的甜美脸颊上第一次出现了困惑与痴迷,牢牢嵌在揭开窗帘的窗子一角。 那个男人,便是贺兰敏之。 丽卿恍惚的梦境中一次又一次重复着与敏之相遇的瞬间每一次都增加了新的内容。没有闺阁拘禁,没有严父监视,她一任自己随梦幻落花流水。 终于,少女决心勇敢地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她把一切都抛在脑后,把十六年来所有的深情与痴爱化做诗歌写在素绢之上,裹着一络青丝托自己最忠实的婢女双玉交负与贺兰敏之。 上天很容易在就一份孽缘,几次秘密的幽会之后,武后苦心选出的太子妃在大婚前两月投入了贺兰敏之的怀抱。茜窗紫绡,合欢为帐,龙凤红烛点燃了丽卿火热的梦想。敏之遍体染上了丽卿悠雅的芬芳,替代了过去所有的香脂艳粉。 杨思俭发现女儿比过去更加美丽,如云的发髻下,娇羞默默,面如春桃。仆人们认为这是小姐有幸成为太子妃的欢乐所致。杨府在大婚渐进之期笼罩在一片富贵安乐的气氛里。 当双玉被小姐梦中的呼叫惊醒时,她已大汗淋漓四肢冰冷。主仆二人次日换上百姓的衣服悄悄出门,到民间郎中那里诊听胎脉时,郎中的恭喜使恶梦的预兆得到了证实。 又是在那顶合欢帐下,丽卿哀痛不已,敏之则异常镇定安宁,他看到这可怜的落入他报复陷井的少女抬起盈盈泪光的双眸,心微微颤抖了。泪水洗净了丽卿脸上仅有的一点薄妆,散乱的秀发使她凄美无比的面颊有如愁云中的月亮。 但敏之毕竟是敏之,他捧起她的脸颊,沉静地告诉她可以忘了他,可以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梦,腹中的胎儿不要紧,只要不告诉任何人。他和太子弘一起长大,知道他是个仁厚的青年,他不会计较洞房初夜的落梅花。 丽卿呆呆地望着敏之,她不懂他的心,但她还没有绝望,她扑进他宽广的胸膛揉擦着满脸的泪水,出乎意料,她没有骂他,而是恳求道:“带我走吧……” 双玉扶小姐上榻休息,在那苍白如雪的双颊上扑上红粉。小姐紧握着她的手冰冷而潮湿,“好妹妹,我还没有死心,他是我的命根,我要跟他在一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呢?” 双玉沉默了,她回想小姐与贺兰公子情爱纠葛的前前后后,认为贺兰公子仍是深爱小姐的,他不会这么绝情。 在贺兰敏之的生活里,一直作为悲剧女伶的王氏总算从丈夫那里得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日子,那些日子是丽卿告知敏之受孕之后的短暂时光。于是,很快地,王氏很快地发现丈夫渐渐地魂不守舍,他过去的从容潇洒被一种莫名的焦虑所替代,他总是在梦中感受到与丽卿一起吟诗抚琴的欢乐,他听见那个少女凄楚的啼哭,听见她哀怨的问讯:“既然你如此薄幸,上苍为何还要让我爱上你?”他在睡梦中呼唤着丽卿,无比眷恋又无比痛苦。王氏懂得了一切,惊恐之余,这个苦命的女人娓娓规劝着丈夫。眼泪奔涌和心头的流血一样多,她坚信聪明的丈夫会放弃这个可怕的“太子妃”,正如他放弃过去所有的情妇们一样,但她不知道,贺兰府的灾难却因此降临了。 双玉从张灯结彩的杨府里跑了出来,亲手交给敏之一个绢包,丝帕上明示了丽卿跟从敏之的决心,泪水化开了殷红的血字,敏之的手颤抖了。“离婚期还有多少天?”他的声音送入双玉的耳中,有一种奇异的坚定与嘶哑,仿佛是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发出的。“还有十二天。” 贺兰敏之犯下了他一生中最初也是最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足以盖没他过去所有对武后天衣无缝的报复功绩。事后就连王氏也不知道丈夫为何糊涂至此。 除了决定私奔的一对男女与婢女双玉外,敏之以为谁也不知道那辆月夜下疾驶出城门的马车中的秘密。丽卿紧紧地挽着他的手臂,出城之后,她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也冰是她听到了追兵的马蹄。双玉则看到举着火把的骑兵队伍象一条火龙延续出城,向他们扑来。无法描述这丙两个女子强压的惊呼包含了多少恐惧。敏之迅速揭开前幕,推倒车夫,跳上座台疯狂地挥鞭策马,鞭声如急雨一般在马背上爆响。两匹马的腰臀被抽得支离破碎,血点飞溅在敏之的脸上身上。 武后在大明宫里温柔地与太子弘解释婚姻种种妙难言说的幸福时,侍臣禀报张平来领功了,武后叫弘退避,张平谄的充满胜利笑容的胖脸衬着武后灰暗铁青的脸。宫女们看到武后很快恢复了常态,她们听见她叹息了一声,“贺兰家的孩子,为什么总是做出令我心寒的荒唐事啊。” 长安百姓发现热闹一时的杨府被摘去了门前的灯笼彩缎,往日车水马龙宾客不息的杨府前街已是门可罗雀。接着,茶馆酒肆里爆出了风流浪子贺兰敏之与未来太子妃私奔的天大的新闻。人们津津乐道添油加醋地渲染桃色程度,揣测着武后将怎样处置这对漠视她权威的青年。当然两个女子的下场也一齐打听到了。杨思俭被武后痛斥一场并解除婚约之后,回家严厉斥女,他叫仆从把一大碗随胎药给小姐灌下去后,便把半死不活的女儿关进柴房里,每天只送一碗水,一个馍。至于婢女双玉,下场就惨多了,几个男仆按着她,用尖刀绞断了她的舌头,一根根切断了她的手指,抽去了她的脚筋。 武后对她的外甥宽大处理,贺兰府仅、是削去爵位,抄没财产而已,而贺兰敏之则是被判流刑。 赴刑上路的那一天,细雨霏霏。长安百姓有许多人来冒雨观看。他们看见那个高高在上,关押在木栅囚车里仅露出头手的青年,看到他象牙一般白净的面颊上凄迷的微笑。他们发现人群中簇拥着一些绢纱粉黛的美貌女子。她们或哭或笑,或怜或怨。沉重的木轮滚动在通往启夏门的大街上。奇怪的是,人们并没有像先前预料的那般,朝囚车扔菜叶和土块。一个年轻女子尖利的哭喊划破了雨中的寂静。于是,有人看到那个杨府的千金,披头散发,踉踉跄跄地闯入人群,她疯狂地撕扯挡在她面前的人,人们迅速地为她们闪开了道。 “敏之,是我害了你呀……”丽卿跪在囚车前面,两手紧紧住木栅,她仰起头望着他,脸上分不清那是雨水。哪是泪水。囚车停住了。“敏之,带我一起走吧,我跟你去岭南,一起去服流刑……”敏之凄然一笑,摇了摇头。“不,敏之,带我走,我不管别的,我会跟从你的。”丽卿语无论次,有些疯颠了。长安百姓听见了马蹄声,他们认出那是杨府的人,“不——!”丽卿绝望地狂呼着。几个彪形大汉从马背上跳下来,把死抓着栅栏的少女拖开去,“还不走,等着让人看好戏吗?”为首的男子大声喝斥着。差役们挥了一鞭,骡子拉着囚车继续前行。 有人惊呼了一声,因为杨府的小姐居然挣脱了抓她的手臂,像飞蛾扑火一般扑向囚车。以此同敏之合上了双眼,一任她的头颅碎裂在坚硬的木栏上,一任她的热血合着脑浆一齐喷洒在他青灰色的囚袍上。敏之仰望长天,惨然一笑,两行清泪伴着笑容滑落。 次年仲春,御苑马球场上,武后给胜利归赤的爱子贤拭干额上的汗滴,贤抡起金鞘马球棍拍打自己的手掌,他突然想起那明媚春光下的粲然一笑,想起那双闪着秋水光波的明眸。 “好久不见贺兰敏之了,真想跟他再战一场。”武后依然是微笑着,柔和地说:“敏之他半年前就死了,赴岭南的途中我命人勒死了他,那些差役并不笨,找不到白绫,他们便用马缰,马缰真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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