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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8/18 11:07:28 人气: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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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枚白色的小幸福
一
暑假,阿棵去体育馆应聘兼职,我缠着让他带上我。
面试的时候,阿棵和教练一见如故,阿棵被留下了。轮到我,教练说:“到此为止吧。”
我想我之所以落选,大概是因为我穿了这件倒霉的紫色衣服,它使我看上去太像一只蔫了的茄子。我说:“教练,我行!”
“你太瘦了。”
“但我灵活。”
“可是你体力差!”
“你怎么知道我体力差!”
说到这,我去抓杠铃,我想我一定能抬起它来,结果杠铃没动,我倒摔了个大跟头。教练笑笑,一切不言自明,他走了。
我既难过又羞耻,咬牙切齿的。阿棵企图劝我,可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对着电话自顾自讲得眉飞色舞,这把我的悲怆衬得更加明显。然后他走过来拍我肩膀:“请我吃冰激凌吧?”
他说:“你被录用啦,原来那个球童碰巧辞职啦!”
二
作为一名羽毛球馆的球童,我的工作就是给唯青和花棠捡球。
他们是全省羽毛球混双冠军,夏天一过就要进国家队了。我在电视上见过他们打球,那时候他们还是刚出道的新手,拿到冠军那天,他们没怎么样,我却激动得直哭。
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球星,我的心突突跳,走路也踉跄了,呼吸也僵硬了,而且口吃。是唯青主动跟我们说话的:“小同学,接下来的一个月要辛苦你们啦。”
“没没没没问题!”我说。
唯青笑了笑,开始练球了。
唯青打球可真狠,所有的羽毛球都被他抽得支离破碎。
白羽毛散落一地,像一堆花瓣或者星星。
捡这些羽毛就是我的工作之一,除此以外,我还要和阿棵擦地板、整理球网、清点球和球拍。
唯青和花棠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去休息了,我和阿棵不急着干活,从篮子里找一个稍微完整的球,先玩两局。
阿棵打过来的都是和平球,就是那种高高的、一点波折没有的、保证让我接住的球。但是我渴望惊险,我渴望刺激!我要凌空抽射!所以我打给阿棵的球,一般都七扭八弯,神出鬼没。球像一个炸药包,直奔阿棵的鼻尖。我猜阿棵准破相了,我捂住眼。没想到球却弹回来,正好弹到球筐里。
是唯青给接住了。“发球可不能像你这样,你看看,你犯规了。”他指指我的脚,我的脚正踩在白线以外。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用他的大手握住我的手腕,教我一个基本动作。他说:“就从这个动作练起吧。”
然后他就拿着他忘记的球衣走了。
三
我一直记得唯青厚实的胸脯轻轻贴在我后背的感觉,还有唯青布满茧子的手握住我手腕的感觉,那种砂纸一样的触觉。我一直记得唯青的气味,类似肥皂、墨水、火柴、牛奶的气味。我想那大概就叫做男人味吧。
我发短信给阿棵,求他陪我去练球,阿棵受不了我的恳求,终于说:“I服了U!”
空荡荡的球馆,松脂味的地板,我按唯青教我的姿势,半蹲马步,两脚与肩同宽,随时保持爆发状态,不停地向阿棵发球。
阿棵成了我的球童,东扑西扑,这让我很有成就感。
我心里想着唯青。唉,每想一下,我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阿棵被我丧心病狂的扣杀弄得快死了。
四
羽毛球到处飞毛毛,我像猎犬一样追着那些掉落的羽毛。
我拾起它们在手心里数。我想,当我离开这个球馆时,这二十枚羽毛起码可以留做纪念。
抬起头,看到唯青在盯着我。我慌了神:“我!我我我……”
他走过来,“噗”把我手心里的羽毛吹掉了。
“姿势不正确。”他说,“晚上有空的话,来这里,我再教你。”
晚上阿棵非要跟着我,可是我拼命拒绝他。
阿棵很生气:“上次求我陪你,这次又甩我!”
我不耐烦了:“关你P事!”
阿棵青着脸走了。
我穿上白色带圆点的衣服,这是我最漂亮的衣服了,可我还应该再怎么弄得特别一点呢?我要给自己抹点口红。是的,我喜欢唯青,我这么隆重的出场都是为了唯青。如果非要说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他是一生里第一个握我手的异性,除了爸爸以外。
唯青来了。他一来就对我说:“练球抹这么浓的口红干嘛?”
我用手背使劲抹着嘴,结果,我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脸。
唯青哈哈大笑,笑得差点呛着自己。
五
我喜欢上了唯青。可是,唯青喜欢我吗?
唯青把球打得满天飞,唯青把球衣穿得汗淋淋。我爱替他捡球,我想替他洗球衣。
阿棵说:“蔸蔸别花痴了,其实唯青爱花棠你看不出来吗?”
唯青给花棠拿饮料,唯青替花棠做按摩,唯青和花棠说悄悄话。
其实我知道唯青爱花棠,可是,你看啊,我现在有二十枚白色的小羽毛,这是仅属于我的,它们就像二十枚白色的回忆。我摸摸它们,它们柔软光滑,就像美丽的小幸福。
我哭了:“唯青——”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生。
六
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写给唯青的情书已经投进了邮筒。
我只好恳求阿棵帮我守邮筒,希望邮递员能把信还给我。邮递员是个威严的老头子,他说:“哼!寄信时你怎么不想清楚?”他把邮筒的门打开,信哗啦啦倾泻到他的帆布口袋里,像是一场盛大的排泻。
我的信在哪里?我的信在哪里?我急得满头大汗,可是邮递员老头走了。
“回家吧,蔸蔸。”
“不可以!信!信呀!”
“就算你在这里坐到长出木耳,信也拿不回来了啊!”
“我就是要长木耳!”
七
因为大热天坐在烈日下长木耳,我回到家就中暑了。我被妈妈软禁了一星期,在开学那天刑满释放。
阿棵幸灾乐祸地说:“嘿,唯青和花棠去北京啦!”
9月的天空像一块蓝色的琉璃,又美又脆又忧伤。我眯起眼睛对阿棵说:“那可真好。”
这时候,阿棵从口袋里掏出了封信。“喏,唯青的信!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
蔸蔸小妹妹:
看到你的信我很惊讶,也很荣幸,惊讶的是,我不知道你竟会喜欢上我;荣幸的是,能够被蔸蔸这么可爱的女孩喜欢,我很幸福。可是,你知道,我比你大很多,而且我还要训练,你的花棠姐姐和我……
我读着唯青的信,虽然是被拒绝的信,但我很满足。
我把信折好,放在上衣口袋里,连同那二十枚白色羽毛。它们沉沉的就像二十岁的仲夏,一下子浓缩为一只上衣口袋里的秘密。
阿棵看着我:“他……同意了?”他说话都跑调了。
“没错!”我骗他,我猜那一刻他的小心脏一定挤满了澎湃的血,它们拼命地扑腾,快开锅了。
“哦……”阿棵带着哭腔说,“我以为唯青不理你,我就有机会呢。”他踢踢路上的石子,忽然酸溜溜地说:“我祝你们幸福。”
八
2004年9月25日,如果你在武汉大学的樱花路上看到一个穿白色圆点上衣的女生正在没命地大喊阿棵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我。
“阿棵,阿棵,我没有和别人谈恋爱,我要和你在一起!”
原来,高考前有资格被保送体院,他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报考了我的同校同系,并且分到了同班。
现在我终于知道,阿棵这人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但是阿棵是可爱的,因为阿棵是认真的。
“祝你们幸福”——想着阿棵酸溜溜地说这句话时的情景,我就想掐掐他的脸,告诉他,应该是:“祝我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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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一辈子都这么孤单,我想我会一直孤单,这样孤单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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