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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5 20:05:48 人气: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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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当崔永元变成一个‘混蛋’以后”
我印象中,那个曾经在《实话实说》节目中的崔永元,一直是个很幽默而睿智的人。他时常的一脸坏笑,妙语连珠,而且瞬间会爆发出机智的调侃让他成为了红遍大江南北的央视一号男主持人。当他以身体健康为由退出《实话实说》节目后不久,便看到有关他患有抑郁症并自杀企图的消息,很为之疑惑不解,直到他怒斥《手机》之后,他最近又站出来,就《超级女声》、就公共电视的庸俗化、就《实话实说》不能说实话、就作为一个主持人的起码道德底线、就他身边同事的“脏、乱、差”、就主流电视圈里的一系列种种黑幕忿然拍案而起,毫不含糊地声明:我一直想当一个拍案而起的人!此刻,我真地一时不能把现在的崔永元与原来印象中的那个崔永元联系起来了!
如果说昨天的崔永元是睿智可爱的话,那么,今天的崔永元简直就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混蛋”了!然而,现在的这样的“混蛋”崔永元比起以前的那个崔永元来说,在很多方面,我觉得他更是值得所有的中国人都来尊敬、仰视和学习。
首先,崔永元勇于颠覆自己。他对现实中的阴暗敢于拍案而起,有足够的胆识从他已经拥有的光彩照人的社会光环中走出来。从一名闪耀的社会名流逐步变成了一个了十足的“混蛋”的角色,完成了“不觉得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是件坏事”的自身形象的颠覆过程。当初崔永元拍案怒斥《手机》,无论是影视江湖小圈圈,还有更多不明真相的观众,都对崔永元纷纷摇头不解:一个原来社会形象那么幽默、宽容、温和的中国电视男一号,怎么可以不顾身份,以这样的方式跳出来自毁形象,往脸上抹黑呢?怎么可以放一把火就声名自焚呢?究其根源,这都代表了本土儒文化的根深蒂固。好不容易坐上人人都仰望的高台之上,即使让人坑一把、黑一道,作为社会名人,也就应该像啥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吃得苦中苦、忍得罪中罪——才可能熬得人上人嘛!就算是被咬一口,也必须悄悄捂住伤口,然后再于暗中蓄谋气力,以图他日阴谋报复,这才对头本土的为人之道呀!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嘛。什么“忍气吞声”、“韬光养晦”、“德高望重”等等之类的中庸之道。可是崔永元偏偏就怒发冲冠喊出来了。
其次,崔永元可敬之处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思考的人,是一个有自己的价值准则和社会责任感的人,至少作为电视主持人的他,不论他所采访的对象是高贵还是贫贱,始终能尊重他们,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道德底线”,但就这么一件事,看来是很简单,要真正做到却是很困难。所以当有一位所谓的著名主持人在后台用“那傻逼挺配合的今天”来描述自己采访对象时,崔永元非常难受;当他看到那位“著名主持人”在电视上流泪的时候,他却很想呕吐。按常理来说,象崔永元这样的圈内人,对这种现象应当是见惯不怪,就象《大话西游》里说的,“吐哇吐哇就习惯了”,但崔永元似乎永远也习惯不了,他不能容忍那些观众其实永远看不见的肮脏和虚伪。
“众人皆睡我独醒”,我很庆幸,我们现在的社会里,居然还有崔永元这样的人!在很多时候,崔永元已经是在用圈外人的眼光,用观众的眼光,替大众来检查自己所在的那个“圈子”里的阴霾和污秽。崔永元关心的那些令他寝食难安失眠抑郁的事,就是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应该思考的内容——艺术家的社会责任、公共电视台的职能、主持人的内心操守、节目的真实性和个体的喜怒哀乐,面对现实,他很自责,同时,他也“感到的永远是痛苦”。与李敖那种以文字和骂战的霸气相比,唯一不同的是,崔永元没有用文字的方式或更过激的方式把他的观点的系统地表达出来,只是在接受采访时不断地流露出思想的片段和锋芒,然而谁又能说,片段的价值就低于长篇大论和激昂的谩骂呢?
崔永元对知识分子作了这样的分类——“一类叫拍案而起,一类叫洁身自好,第三类叫随波逐流”。他说自己想做一个拍案而起的人,虽然“我的知识储备不够,我说话不能那么隽永,不能那么深邃,但是起码我能拍桌子”。好一个令人刮目相看、“拍桌子”的勇士!
崔永元的行为也是罕见的。因为很久没有听说过有谁为这些并不关系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愤怒、焦躁、痛苦到象个疯子似的人了。崔永元承认自己“只能说是有病了”,甚至有过自杀的念头。这病人人都会得吗?绝不是。赵忠祥就不会,他永远都是那么隽永深邃,那么游刃有余,什么事换了他都可以是“一件挺美好的事”……王朔《顽主》里写赵尧舜和马青杨重们谈痛苦,顽主们很纳闷,“我们不痛苦,我们为什么要痛苦呢”?那是八十年代,如今跨了世纪,连赵尧舜都不痛苦了,都变成了顽主,只剩下崔永元在痛苦。至于自杀者,各有各的理由。之于屈原是为殉君;之于梁山伯是为殉情;二十世纪初年的日本,有人因为瀑布的美,就纵身跃进深潭的,我叫它殉美;陈天华自杀,是殉国;王国维“经此事变,义无再辱”投了昆明湖,看似殉清,实为殉道;三毛殉了自己的心魔;海子自杀的时候,据说是终于有人为诗而死了,那就叫殉诗吧。崔永元是想殉什么呢?殉一个理想中的健全和谐的社会,或者仅仅是一个“从业人员要有职业道德,知识分子要有责任感”的社会?问题是,崔永元面对的东西太多太大而他又太认真,他确实病了,但他倒底有没有一个想“熬”的具体对象,恐怕他自己都讲不清,真是有点拔剑四顾心茫然。
有人说崔永元有道德洁癖,这于道德是幸,于他本人则是不幸。“洁癖”是“全球化”的,与此相对也还有一种“癖”非常国粹——嗜痂之癖,以洁为耻,以丑为美,以假为真,历久弥新,据此在全球化时代建立“中国认同”也未尝不可,这样一来痛苦也就消灭了。一个嗜痂成风的社会里偏偏产生出一个道德洁癖患者崔永元,结果是他做不了任何圈子的圈内人,大概只能承受做一个“局外人”,“孤独者”,“狂人”,“疯狗”的命运。李敖曾连那些大陆人听来如雷贯耳的岛上名流,如余光中、林清玄、徐复观、林毓生、余英时、许倬云、张灏、三毛等等的人全都骂遍了,又在复旦说我们“抱着鲁迅不放”,这的确也是一种病,但病根在于当今的时代中的李敖还抱着金钱不肯放啊。
即便如此,我还是发自内心地希望,崔永元尽快康复,继续说自己的实话,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为别的,就为那些让你厌恶的人好好活着,一个要良心的人有理由,有资格比不要良心的人活得快乐一百倍。曾经也有想自杀而最终放弃的例子,李国文的《中国文人的非正常死亡》和季羡林的《牛棚杂忆》有相似的描述。两人都曾经遭受迫害,李主要在反右以后,季羡林则是在文革中。两人都在万般无奈的时候想到了自杀,都作出了努力——李寻找跳崖的地方,季差点学王国维投湖。但是两人都同样地放弃了寻死的计划,活了下来。他们的理由和动力竟都一样——想看看那些害人者究竟能猖狂多久,看谁熬得过谁。最终他们胜利了,马寅初也活过来了,李敖也活过来了——这样的扬善惩恶因果报应的例子,对崔永元来说应该是很有启迪的。
我们这样的社会,还需象崔永元这样的人的存在,也需要有更多的人象崔永元这样的“混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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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 聊:敢问路在何方? 一棵树:路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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