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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2006/6/10 9:13:10 人气: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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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母亲
昨晚，母亲的一个电话让我第一次泪水滂沱、彻夜难眠。
母亲坐上了去北京打工的列车。
母亲一向要强，几乎继承了外公所有的倔强和临危不乱的性格。外公是个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外公从战场上的枪林弹雨和摸爬滚打的磨练中教育出了一个十分坚强和桀骜的女儿——我的母亲。母亲从小就有着建国初期女大学生的浪漫情怀和素养。母亲总喜欢憧憬些异常奇幻而迷离的未来生活——穿着雍容大方的晚礼服，在一个有着掉脚灯和红地毯的贵族别墅里与自己心爱的英俊且潇洒的白马王子翩翩其舞。耳边有清风明月般的古典音乐萦萦绕绕，肖邦的小夜曲一样醉人心魄。
现实的生活总是于理想相去甚远。母亲高中还没毕业就不得不辍学。那个年代里的老军人并没有现在军人们的丰厚抚恤金。在外公不能支付起十斤大米上下的学费的那天，母亲就从学校回来了。然后，母亲爱上了我现在的父亲。父亲和母亲在高中是同学。在那个已经提倡自由恋爱的纯真年代，在那个油菜花盛开、青草飘香的季节，他们走到了一起。
与父亲的邂逅并没有给母亲想象中的美好生活。相反，生活给予母亲的，有的只是刻苦铭心的记忆。
外公、外婆还有我的祖父、祖母异常统一地反对他们的婚事。外婆把母亲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反锁。她想用黑暗和饥饿的威胁来迫使母亲放弃和我父亲结合的念头。另一边，外婆用苛刻的眼神鄙夷地打量着年轻、胆小但不缺乏冲动的尚青少年——我的父亲。最终，父母双方的阻止和禁锢并没有浇灭这两个年轻人的爱情火焰。饿昏了也不屈从的母亲让外婆退步了。然后，父亲和母亲便无所顾及、忠贞不渝地走到了一起。
是母亲怀上我的那一年吧。母亲给我讲这段故事的时候眼里没有一点怨恨，眼睛里尽是平静。那时候我正怀着你。家里分房子，你的爷爷奶奶仍然不满我和你爸爸的婚事。他们仅仅分给了我和你爸爸一个只有三面墙的房子、一口大铁锅，别的一无所有。你小时侯没有充足的奶水，总是饿的直哭。就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风刮落了屋顶上的一片瓦片，砸烂了我们家尽有的一口铁锅。母亲说，那一次，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生活一下子仿佛回到了毫无希望的沙漠中心。那时候，母亲的心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哪经得起哪怕是一丝一毫轻微的撞击？然而。母亲是坚强的，她的心绪虽然沉重却又充满希冀。母亲固执地认为，终一天，日子会好过起来的。
从此，母亲藏起了浑身书卷气，用保养的很好的细腻的双手拿起了粗糙的挖锄和箩筐、背篓，同父亲一起穿梭在家与田地之间。同时被母亲藏起的，还有母亲那个酝酿了很久很久的霓梦。起早贪黑地播种、耕耘，在烈日炎炎的夏天守侯在地头，摸一把汗水，隐藏一份辛酸，像小时候守护摇篮中嗷嗷待哺的我。秋天的乡下有着金灿灿的颜色。收获了自己苦心耕种的硕果累累，母亲满足的笑了，迤俪的梦再次回到了母亲的脑海。
是母亲温暖的怀抱把我从幼小的童年一路扶送到了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在这漫长而琐碎的岁月里，在这段我人生启蒙到懵懂知事再到终于可以脱离母亲温暖怀抱而独自去流浪、漂泊的无情岁月里，一路上严严实实铺满了母亲的酸甜苦辣咸。我并不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的我一点都不听话，总是无端地调皮，从早到晚肆无忌惮的玩。出门时还是干干净净的衣服，回家时总是布满了泥巴灰尘。好好的衣服不是这里破了个洞就是那里被拉开了一条口子。我总是把学习远远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因此我没少挨母亲的打。村里的人都管我母亲叫“铁匠”。然而，只有我知道，每次母亲的条子总是重重的扬地，轻轻地落下。儿是娘的心头肉。母亲怎么舍得打我？
不爱学习的我并没有让母亲他们少操心。母亲和父亲的观点一样，总是希望我多读点书，不要我重复他们没有文化的悲剧。高考成绩下来的我总算被一所很差的学校录取了。2003年的８月，我背上了去异乡求学的路。母亲亲手为我打点的行囊压在我身上好重好重，就像母亲那超重的爱！在那时候，我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将来找一份工作，拥有好的收入，我要让母亲和父亲过富足的生活。
我却没有实现我的诺言。很快，我便融入了五彩缤纷的大学生活，和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打成一片，终日嬉耍玩乐，很快便迷失在了光怪陆离的城市生活里。屈指一算，我在外面的时间已经有整整三年了。可就是在这三年里，远在农村乡下的父、母亲却像小时候的家庭作业一样被我遗忘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像一张被我遗忘的旧照片一样，时间给他们的表面覆满了尘埃……一同被忘记的还有父、母亲那日夜为我操心焦虑而熬白了的头发、因养育我而粗糙了双手和往昔白皙娇嫩如今却粗糙难看的肌肤、过去挺直而今却弯曲的脊背和他们因岁老，怀恋远在他乡的儿子的冷暖的寂寞的心。这一忘，就是三年！
我哪里又知道，我日益增加的消费和昂贵的学费早已经让父、母亲无力承受，而致使母亲要走上打工的路？从不认输的母亲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放下她的骄傲和旖旎的梦想？
“我想你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母亲在电话里说。那一刻，我的心被深深的刺痛，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潸潸而下。母亲并不善于言表，要让她亲口说出“我想你”之类直露的话来，那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又把母亲逼上了怎么样一种思念的绝路？
三年的时间！可以为了自己的生日肆意挥霍的我竟然没能抽出那怕是十元钱买一张电话卡，给日夜思念我的父母亲打一个电话，报一声平安！儿子的生日，母亲的痛日！生我养的母亲啊！我好愧对你！你对我的爱，我永世也无法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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