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发表:2006/8/5 13:14:43 人气:264       
|
楼主 |
桃花债
A
我生长在一个桃花的世界。
年幼开始，梦里梦外，总是满地桃花。
飘飘悠悠，如雪似霞，站在一片纷纷扬扬的桃花雨中，我经常恍惚到底是在现实中做梦，还是根本就在梦中不曾醒来。
B
红颜出生的那年，是个旱年。湖水干涸，庄稼枯萎，往日的一片繁荣，已是处处衰败。
红颜生父姓陈，是江浙一带有名的茶商，家境殷实。当时，数百亩茶田已几近干死，望着大片茶田，他一筹莫展，急火攻心。
终于，一个下午，大雨一场，他蹙眉方才舒展。雨过天晴之际，红颜落地，天际呈现出了一片霞光，颜色红艳，她父亲喜出望外，遂给我们的女儿命名“红颜”。
C
红颜三岁那年，她生父客死他乡。
又两年，红颜的娘拉着红颜的手，一身白衣，轻轻走进了我的家门。望着我仰慕多年的女子终于走进我的家门，我竟泪眼婆娑，久久不能自已。
红颜是她的女儿，亦如我的亲生，进门那天，我就在院内最大的一棵桃树下，埋下了整坛的女儿红。
我复姓慕容，可红颜从来不叫我爹爹，她总是叫我慕容老爷。
D
清楚记得，红颜跟着她娘，怯生生跨进我家大门的那天，是三月，满院子的桃花开得热热闹闹，姹紫嫣红，象极了红颜红扑扑的脸。
看着这个大眼睛，白皮肤的妹妹，我心里泛起无限的怜爱，我是她的大哥，我对自己发誓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我摘下一支桃花，递给她，她接过去，冲我莞尔一笑，从此，我这一生再没忘记过这个女子，这个笑容。
E
她和女儿走进家门的时候，我正站在院子里一棵桃树下。远远看她们款款走过来，我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她身边的女孩儿象极了她。
我就这么远远看着她们，直至她们走近，她们一直都是从从容容地淡定微笑着。
F
其时，慕容老爷家中已有两子，分别长我五岁、三岁，叫做慕容安，慕容康，是慕容老爷发妻所生。我虽非慕容老爷亲生，但慕容老爷爱我娘之极，言听计从，对我亦如掌上明珠，宠爱有加。
我娘是个美人，出生大家闺秀，是贤淑端庄的贤妻良母。
大哥慕容安生性厚道，二哥慕容康聪颖活泼，两个哥哥自小对我宠爱万分。
家中偶尔有一忧郁男子出现，慕容老爷叫他兄弟，对他极好，他却不爱呆家里，多少年总是游荡在外。
G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慕容不信。三岁教红颜背《四书》、《五经》，五岁习唐诗宋词，七岁开始请进私塾先生教她格律做文章，十二岁的时候，红颜已经琴棋书画样样可通。
我是她娘，她出色，我自然欣喜。
红颜自小便明眸皓齿，眉眼之间天生一段风流。
红颜垂髫之年，已经唇红齿白，窈窕秀丽。
H
我待红颜如己出。
红颜年至及笄，眼波流动，顾盼生辉，媒人接踵摩肩，踏破门槛。
红颜近韶华，见之者无不惊叹其容貌气质，真正回眸一笑百媚生。可她对那些或儒雅或才气的男子都不屑一顾。
那只是因为她太优秀而已，如我的一双儿子。
光阴荏苒，昔日的孩子都已成年，而偌大一个家族尚无儿女婚嫁，我开始张罗。两位公子均对红颜心存爱意，但红颜对他们一视同仁，等同轻重，倒也让我和她娘好一番思量。
I
娘问我两位兄长中可有中意人选，我低头不语，娘揣摩不透，让我细细思量，只是这两个哥哥实在也是分不出伯仲，无论品貌、才能，俱为人中之龙。
其时，我已有意中之人，我不敢说。男子姓慕容，名子君，论辈分，我该唤他小叔。
可我从不叫他小叔，我总是叫他的名字，子君，子君。
J
我年少出门，甚少回家，多年的漂泊，为一女子。
第一次出门，是为一女子出嫁，夫君不是我，恨恨而走；
第一次返家，该女子夫君逝去，我为一线希望而归；
第二次离家，女子再嫁，夫君仍不是我，抱撼离开；
现在，仍然孤身一人，但返家次数渐多。
我为了她20年未娶，形销骨立，却始终无怨无悔。
K
第一次见他，他站在一棵桃树下，我记住了他忧伤的眼神。
第二次见他，他衣袂飘飘，神情凄然，真正玉树临风，我只一眼看去，便再也忘怀不了，其时，是我及笄之年。
忘不了他的眼神，忘不了他眼里的凄凉。
子君回来了，不提走。
桃花渐退，落英缤纷的庭院，子君远远见我，神情寂寥：真的好象！我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其实我想说：把我当成她，可好？我眼圈一红，沉默着离开。
L
红颜将心事说与我听，我眼圈红了。
二十年前，奉家人之命，我和一个不爱的富贵男子成婚，他对我温柔体贴，可我还是止不住的哀怨，愁苦，那男子也是郁郁寡欢，远走他乡，最终客死。
狠狠心，宗教礼仪，不管不顾，我终于还是完成了多年前的心愿，踏进了这户人家。
要是女儿也要重复我的老路，多么的残忍？
我沉吟了。
可是，可是，他不爱她，我又如何保证红颜和他的幸福？
不行，不行呵！
M
思虑再三，决定择吉日让红颜与安儿成婚。
安儿性情耿直，又为长，所以决定由他负担红颜一生的幸福。
至于他弟弟康儿，毕竟性格活络开朗，日子一久，肯定也就不再多想什么了。
N
整个府上张灯结彩，为的是红颜和大哥的婚礼。红颜穿上红衣，宛若仙子。
我的心碎了。
人生至此，不娶也罢。
我知道大哥一直爱着她，可是，你们可知道，我对红颜的爱，一点也不逊于大哥啊！
O
红颜自小聪明伶俐，笑意盈盈却难掩心事，还有，她从不叫我小叔，总是唤我子君。
红颜的婚礼，红颜应该高兴，可是，红颜的眼里有落寞。
十几年前的一幕，重演。这，就是人生。
我旁观着，不言语。
她应该是喜悦的，可是，我看到她眼里的不安。
P
我的婚礼，可我似乎不太高兴。
慕容老爷双喜临门，喜不盛收，命人取出十多年前深埋地下的女儿红，欲开封。家丁突然来报：二公子不见。
顿时大乱。
一会，家丁再报：二公子于城外寺庙出家，留书一封。周围刹时安静，听得到桃花落地的簌簌声。
慕容安缓缓扯下礼服，走进新房，不再出门。
悲剧。
我是慕容老爷嫁不出的女儿，娶不进的媳妇。
跑出去，桃花下，遇到子君：带我走吧？
子君愣了，只一会，拉着我的手，来到众人面前，静静一句：她跟我走。
慕容老爷发抖了：红颜，红颜，祸水啊！
砸破酒坛，流了一地。
无颜再呆，拉着子君，我哭着离开。
Q
来到老地方，长满树的山林里面，那儿也是长满了桃花。我告诉红颜：这是桃花源！
我本来不想再来的，竟还是来了。
桃花开得正艳，红颜的脸也是。
她恍惚着。
R
原来他一直用桃花来命名他的家。
他没有看到我眼里的落寞和黯然，他是欢愉的，此刻。
背着我，常见他对着桃树，喃喃自语：桃花，桃花！神情凄凉。
他是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庆幸：亏了我们容颜相似！可暗地里，黯然神伤地妒忌着她，那个叫桃花的女子。
终其一生，他想着她。
S
我们时而靠近，时而疏离。
我是一个有着伤痕的男子，会伤到她，一直，她很隐忍。
她从来不提回去，我也不提。
我还是思念一个人，每次，我都会背着红颜思念着那个人。
T
他眼里的落寞没有减少半分。我开始很有耐心，后来，耐心越来越少。
一次，他又背着我，在一棵桃花树下轻唤桃花，终于，我忍不住，跑了出去，接近树林的入口处，我停了下来，我能够失去他吗？
不，不能。
我回去，从此不再闹。
失去的耐心又回来了。
U
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好，却原来……
她自从那次跑出去之后，再不和我生气，她甚至为我生了一个孩子。
我对她说，孩子的名字由她定，她看着我的眼睛，缓缓说好。
V
我为她生了一个孩子，那么，以后，他就会记住我，或者记住……
我一点不生气，因为我知道，我是永远也比不上她的。
释然，我开始笑了。
我说我们的孩子叫小桃花吧！他背对着我，不说话，我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我能够猜到。
我的孩子是个漂亮的女孩，象我，也象我娘。
哦，我的娘，我亲爱的人！
我怕失去他，我不怕失去我娘。
十几年过去了，小桃花已经到了我当初离家的年龄了。
她很美丽，亦很懂事，我很欣慰。
只是最近，我的梦中全是桃花开。
一朵，一朵，又一朵，渐渐，漫山遍野地开着。
一朵，一朵，又一朵，渐渐，我的声音微弱了。
隐约听到远方有人招手，天边红云笼盖，云中有人唤我，我向着天边奔跑，不几步，停下，重重倒地，嘴角殷红渗出，犹如一朵红艳的桃花落在嘴角，我无比想念我的娘。
W
我和红颜爱着同样一个女人。
我们爱着她，却不敢靠近她。
我们都怕伤了彼此。
红颜越来越忧郁，越来越恍惚，我明白是为了什么，我让她回去看一看，她低头沉吟半天，抬起头来，泪光莹莹，终是不肯。
X
魂里梦里，我都想回去。
他问我，可我还是拒绝了，我是一个自私的女子。
漫天的桃花飞，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家。
我日夜思念的人，坐在树下等着我。
我的娘，叫桃花。
Y
三十年前，我们爱着同一个女子；
十多年前，他们爱着同一个女子。
我没有得到她，却得到了她的女儿。
现在，我要还给她，红颜的女儿。
这就是宿命。
红颜最后一句对我说：我为还债而生！
Z
十多年前的今天，红颜离开了我。
夜里做了个梦，我的红颜回来了，她一边跑着，一边挥着手呼喊着我的名字。
我坐在门口桃花树下等她，一直等，一直等……
终于，远远见到两个身影走来，越来越近。
一个是他，一个是她，还是当初离家时的容颜，美丽，婀娜……
我站起身，张开双臂，迎接他们……
|
|
| |
-----------------------------------------------------------
の·曰：旁朲ｚａì女子↑ 耐吥┸ 哊ㄒ十麽用┅
|
|
|
发表:2006/8/5 14:58:27 
发表:2006/8/5 16:10:59 
发表:2006/8/5 16:43:14 
发表:2006/8/5 20:25:03 
发表:2006/8/5 20:32:03 
灌水．．